曹归弟没有把古老太爷的手臂和头颅拿回去炖汤，而是带到了黄河边上，一处天然的拗口处。【】
那拗口成椭圆状，一大一小，大的钝，小的尖，像极了一只鱼鳔。李林知道，这个地方大约就是古老太爷所说的鱼鳔湾了——这是曹归弟的幼弟魂归之处！
曹归弟站在岸边，带着一股泥腥味的河风，将曹归弟的衣带吹的不住的翻飞，看着像是岸边杵着的一根招魂幡！
李林站在远处看着曹归弟，而更远处，刘义瑟瑟缩缩的朝着李林跪着。这家伙被“尸脑丸”吓破了胆，一直都处于魂不守舍的状态。直到当李林告诉他，“尸脑丸”还有解药的时候，他才回过神来，之后便一直跟在两人身后，既不离开，也不靠近。
直到李林停住了脚步，刘义才跪了下来，这一跪，便是一个时辰。
因为李林站在原地也有一个时辰没动了。
虽然不解曹归弟为何会说那句关于“盼头”的话，但是现在，李林却知道那句话还是很有道理的，起码，从刘义身上就得到了验证。
李林朝刘义招了招手，刘义见状，连滚带爬的起身，一瘸一拐的跑了过来，这是曹归弟那两脚留下的后遗症。
看着刘义满脸谄笑的老脸，李林忽然觉得这家伙真有些可怜了。
不过李林并不是一个心软的人，所以，他没有告诉刘义“尸脑丸”的实情，而是又从身上扣了一小团泥下来，捏成了泥丸，丢给了刘义，道：“这是保你一年没事的解药！”
刘义看也没看，直接就吞了，兀自眼巴巴的看着李林道：“那一年以后呢？”
“一年以后，自会有人给你送去解药的！”
说到这，李林笑道：“味道你可以要求定制，你喜欢什么味我就可以给你做什么味，算是给你的福利吧！”
刘义谄笑的神情有些僵硬，他生怕李林又在里面加一些毒料，连忙说道：“不用不用，原味就行了！”
李林暂时还不知道刘义有什么用，但是像他这种角色，迟早会能用的上的，这就是一颗闲子而已。
皇宫内廷之中的水，一点也不比眼前的黄河浅。刘义能在内廷司混的风生水起，自然也不是个蠢物，知道李林不可能无缘无故给他吃“尸脑丸”，所以，刘义直接开门见山道：“从今往后，小的就是主人的一条狗，需要咬谁，您一句话，小的万死不辞！”
李林点了点头，道：“记住你今天这句话，按照你今天这句话去做，解药，每年会按时送达！”
刘义欠身一礼，尖声道：“是，主人！”
“这里没你什么事了，你走吧！”
李林见曹归弟将古老太爷的头颅和手臂都扔进了鱼鳔湾，知道她也缅怀的差不多了，便对刘义道：“以后内廷的采办权，你就交给曹归弟来做吧！”
“这个自然！”
刘义谄笑着点了点头。李林很是有些不习惯刘义的这种谄笑，但是却也知道，这是他多年来形成的习惯，很难改变了，便也没有提这一茬，反正以后也不一定会见得着。
“至于该你拿的那一份，你还是照拿便是！”
“现在内廷司外紧内松，回去以后，尽你最大的努力往上爬，如果你能爬到跟余吉分庭抗礼的位置，这期间，你所需要额外的经费，直接找曹归弟说，我全权负责！”
刘义眼前一亮，大喜道：“多谢主人厚赐！”
太监少了一个部件，从此便少了很多正常人该有的乐趣，所以，大部分太监对金钱和权利都有着无比偏执的痴迷，刘义自然也在此列。看着刘义法子心底的高兴和感激，李林忽然觉得，即便没有“尸脑丸”，只要有足够的金银，同样也能买下刘义的效忠！
不过，能省些钱，总归还是好的！
看着刘义离开的背影，李林默默的想道：“那颗叫做‘尸脑丸’的泥丸，怕是天下最贵的泥丸了，没有之一！”
“在想什么呢？”
不知何时，曹归弟已经结束了缅怀，朝李林走了过来。
看着曹归弟，虽然眼角还隐隐留着泪痕，但是却不知为何，曹归弟整个人都仿佛鲜活了起来，时常紧皱的秀眉松了下来，连行走间的步伐似乎也轻快了许多，一点都没有生活失去盼头，活不下去的迹象。
想到这，李林便又想起了古老太爷那爪子，老脸便有些火辣辣的痛。
切肤之痛连心，所以刻骨铭心，于是，李林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见李林脸色红一阵白一阵的，曹归弟有些奇怪，道：“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在想你先前说的那关于‘盼头’的那句话！”
李林深吸了一口气，道：“能给我解释一下么——没别的意思，就觉得这句话很有道理！”
李林自然不会说是因为他误会了她想不开，想要给她种下希望的种子这种丢脸的事，随便找了个借口，想要过一下这个梗，否则，他担心夜深人静的时候，他会羞愧的想要撞墙！
曹归弟微微一愣，想了片刻才记起这句话，不由轻叹一声，道：“并无其他深意，不过是先前手刃古月的时候，想起了我爹娘罢了。”
李林知道，曹归弟的爹娘早就不在了，思念亡故之人，自然会要想到开心的事情，李林心中有些后悔，连忙道：“对不起，我不该提这事的！”
“有些事情一直憋在心中，好生难受，说出来也好！”曹归弟摇了摇头，轻叹一声道：“当初我爹被古月重伤，大夫说我爹撑不过三个月，但是我爹却硬生生的撑了三年，虽然称的很辛苦，但是他却撑了下来。我知道，他在等我弟弟回家，我弟弟就是他的盼头。”
“而我娘，每天看着哦爹痛苦的嚎叫，心痛如刀搅，忧思成疾，也跟着病了，但是为了照顾我爹，却也是硬生生的撑了下来。后来，我爹走的时候已经枯瘦的没了人样，他去了之后娘紧随着也去了。”
曹归弟的眼眶又红了，颤声道：“我爹就是我娘的盼头，爹去了，娘的盼头就没了，所以，她就活不下去了。此时想来，我爹要是知道我弟弟早就没了的话，怕也撑不了三年的！”
李林默然无语，幼弟失踪，爹娘缠绵病榻，随后又相继离去，留下一个烂摊子给曹归弟。李林很难想象，曹归弟一个姑娘家，是如何挺过来的。
“或许，那个时候，她也有一个盼头吧···”看着一条黄色的巨龙滚滚东流，李林默默的想道：“就像当初我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