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云觉得李慕黑这个名字倒也好听，反正他无所谓。
“是，多谢主人，多谢乌将军！”
这一瞬，李大昊脑中转过千百个念头，他心里暗忖：“姓乌的干吗突然要帮我弄个儿子出来，他是不是想杀我，好把黑云推出来做傀儡？黑云在西春国没有根基，更好摆布，现在李天崎那逆子已经回不去，卫牟苫也可能落在万焱阿狮兰手上，姓乌的这么做，一定有深意！”
乌其休本来是拿李大昊和黑云寻开心，并未往这方面想，但他看到李大昊的表情突然僵硬，便马上猜到他的心思，心中冷笑，暗忖道：“老子要是真把你送到西春国去当皇帝，你不弄死我才怪！”
这两人都是人精，虽然心里各自打算盘，却相对大笑。
黑云有些莫名其妙，以他的心性，根本不明白李大昊和乌其休心里想的是什么。
李大昊想的是自己要尽快逃走，决不能跟乌其休一起回国，不然就是死路一条！
乌其休想的是，自己弄死了李大昊，能不能扶黑云上台，他担心的是黑云没有号召力，西春国的族人不听他的，这黑小子唯一有用的地方，就是小时候跟李天崎一起顽皮过，西春国的族人至少认识他。
李大昊想得很深，他心里已在琢磨，如果自己半路逃走，乌其休正好找到杀他的借口，一旦抓住必死无疑，自己要怎样逃才能安全逃走？
两人各自心怀鬼胎，踏上西行之路。
***
酉时时分。
暮色落下。
潭州。
湘江河畔，落日将江水染红。
江中，一个小洲将湘江一分为二。
这是潭州府著名的水陆洲，又叫橘子洲。
江畔有两人望江而立。
那是两个年轻人，他们靠在一起，男子一身锦衣，二十几许，他容貌本来也算清秀，但眼神有些阴鸷，让人惊诧的是，这男子虽然年轻，但两鬓已染上微霜。
那女子是个绿衣少女，十六七岁的模样，容貌柔美。
如果肇真看到这两人，一定会大吃一惊，因为这两人一个是被贬的五皇子肇枢，一个是从他身边逃走的曾璟曾小姐。
肇枢望着江中水陆洲，淡淡吟道：“春过潇湘渡，真观八景图。云藏岳麓寺，江入洞庭湖。晴日花争发，丰年酒易酤。长沙十万户，游女似京都。”
潭州就是长沙，这首诗描写的是潭洲景色。
曾璟望着江面有些出神。
“公子，奴家还是蛮喜欢潭洲的景色，就是这里菜式不合口味。”
肇枢呵呵一笑。
“璟儿，你在江浙住久了，口味清淡，潭州这里偏油偏辣，是有些不习惯。”
“嗯，公子，信王接到您的信，他真的不愿来这里向您称臣吗？”
“是啊，他一口拒绝，还要我去鄂州，跟他一起抗京，杀过长江去解京城之围。”
曾璟嗯了一声。
“信王没做错啊，国家危亡之际，做臣子的当然要为君分忧，为国出力。”
“哦，这么说，你对信王很看重？”
“也没有啊，奴家只是一个小女子，哪里懂得国家大事。”
肇枢摆摆手。
“璟儿，国家大事你先不用管，这次立下大功，想要什么样的奖赏？”
曾璟嘻嘻一笑，向江边跑了几步，裙角和鞋子被江水沾湿她也不管，回头妩媚一笑。
“公子，这次您是要好好奖赏奴家。”
肇枢迎上去，难得地露出笑容。
“那是当然，璟儿你跟着本王吃了这么多苦头，我一定会好好待你，不辜负你一片深情。”
曾璟眼中浮上一层雾气。
“公子不要这么说，奴家可是吃不起呢。”
“对了，那份诏书呢，你是交给林霖祖师带回来了？”
曾璟摇摇头，她的眼神掠过一丝不安。
“那份诏书到手以后，林霖那个骗子马上复制了一份，将信王的名字换成公子的名字，为安全起见，我们只带了那份假的回来，真的已经烧掉了，信王休想再得到那份诏书。”
这声音十分软糯，肇枢怜惜地拍拍曾璟的手背。
“干吗叫我公子，你不是一直称本王殿下？”
“是咯，在鄂州那几天，叫公子叫多了呀。”
曾璟的江南口音很重，她觉得自己这么说话特别嗲，碁王喜欢自己就是因为她和别的女人声音不同。
肇枢一下咬牙切齿起来。
“你说，信王那小混蛋是不是欺负你了？”
曾璟幽怨地看着肇枢。
“知道奴家会被人欺负，还叫人家去，侬勿心痛的啊？”
肇枢牙关咬得格格直响，他双拳紧握。
“这小混蛋，本王要杀了他！”
看到肇枢生气的样子，曾璟这才吃吃一笑。
“殿下，侬放心好了，信王弟弟是个谦谦君子来，他连碰都没碰奴家一下，碰一下，就脸红。”
肇枢有些不信。
“不会吧，你送上门去他都没碰？”
曾璟掩嘴一笑，又轻轻捶了肇枢一拳。
“啥叫送上门去，信王殿下年纪不大，但他是真君子呢。”
“既然这样，那你怎么下手拿到的诏书？”
“只能说我们运气好，信王弟弟将那份诏书贴身放在身上，他晚上睡熟了，被奴家一摸就摸到了。”
肇枢脸色又变。
“什么，你、你晚上还陪他睡了？”
“哎呀没有，信王是个小弟弟，他根本不敢跟奴家一起睡，他是自己去隔壁睡的，奴家是半夜跑到他床上悄悄摸到。”
肇枢哼了一声。
“反正这笔账我给他记下，以后再跟他算！”
“对了，有件事忘记告诉殿下了，信王他还告诉奴家一个秘密。”
“哦，什么秘密？”
“信王殿下心里有喜欢的女人了。”
“什么，他喜欢谁？”
“这个奴家就勿晓得了，只晓得他在京城受到围困，信王殿下好像恨不得马上飞过去救她出来，可能就是为了这个女子。”
肇枢眉毛一下立了起来，眼中满是仇恨。
“原来这小子喜欢的是她，哼，肇家的人，没一个有出息！”
“啥呀，殿下您自己不是肇家的人呀？”
“哼，本王以肇家的人为耻！”
曾璟只知道肇枢被太上皇流放，永远不得回京，她还不知道肇枢不是玄灵亲生子。
“哦，那信王弟弟喜欢谁？”
“跟你一样，原来也是江南一个戏班子的，后来成了小花魁，又变成了端妃，将父皇迷得神魂颠倒，我母妃就是被她害死的！”
原来这位曾小姐，竟是戏班的优伶，难怪八爷和肇真身边的人都被她骗过，但假扮她爹爹那人，是真的死了。
曾璟又幽怨地看了一眼肇枢。
“殿下，您是真的愿意收下奴家，让奴家一直追随您吗？”
肇枢嗯了一声，搂了一下曾璟瘦削的肩膀。
“本王落难时，大家都散了，只有你肯留下来陪伴在我身旁，这次又帮了我这么一个大忙，等到本王有出头之日，一定封你为贵妃。”
肇枢这么说，显然是渴望登上大位。
曾璟将脸贴在肇枢胸口。
“殿下，奴家不在乎什么贵妃，只要能陪在您身旁，就什么都满足了，对了，您说的那个小花魁是什么人，她也是从江南买过去的吗？”
“是啊，这丫头是本王的死敌，如果她落在我手上，一定要用最残忍的手段杀死她，以报母妃之仇！”
注：湘江，古称湘水、也叫湘江河，明代以后始称湘江。老长沙方言中，河东、河西、河边头不是指浏阳河，而是指湘江。官方也经常喊出大河西的称呼，本文中用到湘江河，并非错误，而是作者很小就到长沙生活，对此有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