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抽屉里拿出一叠体检报告，江文为递给洛凌霄，一边道出自己了解到的情况。
在病房里昏黄的灯光下，洛凌霄仔细看了一遍这些检查报告，不由皱起眉头，走近墨慕凡低声道，“情况确实不是很好，刚做完脑部手术，随时可能会出现什么并发症，需要密切观察病情，最糟糕的状况就是要再次进行手术。”
“所以？”
“现在还不能随便移动，只能暂时先留在这里治疗，等情况稳定再转院。”
墨慕凡点点头，又对他使了个眼色。
他转身笑着对江文为道，“好了，谢谢你的救命之恩和这些天的照顾，想必也受了不少累，就赶紧回去好好休息，这里接下来的就交给我们吧。然后，你可以给我们留个电话，改天我们再抽空登门答谢。”
“谢就不用了，这都是应该的，毕竟是我撞见的，不能见死不救，又是校友，更应该尽所能去帮助。不过……”江文为露出难为的表情。
“？”
“我不能走……”
两人不由疑惑地蹙起眉头。洛凌霄语气低沉地问：“什么意思？”
“他好像失忆了……”
“失忆？！”两人不由又露出诧异的神情。
“就是什么都想不起来了，现在就只熟悉我一个。”
“……”
“呃，你们别误会，我，我是想说，他现在的状态不稳定，医生又说过尽量别让他受到什么刺激……我担心他醒来后看到你们，要是想不起来是谁，可能会被你们给吓着。”江文为说着指了指门外——那一群身穿黑色西装，人高马大、面无表情的男人。
狐疑地凝视他许久，洛凌霄又低头看了看手中的检查报告。
察觉洛凌霄对他怀疑的表情中可能有所降解，江文为忙继续补充道，“他醒来时我跟他聊过，他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了，我找来医生瞧他的情况，说是脑部受这么严重的创伤是有一定几率造成逆行性失忆的，只是会持续多久得看他的病情发展……”
看了眼神情紧绷的墨慕凡，洛凌霄表面平静地深呼吸着在腹中闷叹，又平淡地对江文为道，“行吧，这些情况我们会注意的。不过，他现在一时半会儿应该不会醒，你这些天也一定没休息好，我就先派人在附近给你开个房间休息一下吧，等他醒了我们再通知你。”
江文为想了想，同意点点头，“这样也好。”又笑着挠挠头道，“那就麻烦你们了。”
“没事，应该的。”洛凌霄扯了扯嘴角，又扭头冲墨慕凡使了个眼色。
墨慕凡随即向一旁的黑衣人发出指令，“让人给他找个房间休息。”
“是，少爷。”
“谢谢，麻烦了。”
礼貌地想黑衣人道谢，江文为跟随着离开。
他们已经做出让步，他若是再坚持赖在这里，就变得更加可疑了。只有松一松，才能渐渐获得他们的信任。
……
转身，墨慕凡又对另一名黑衣人打了个手势。
黑衣人点头，用戴在耳里的微型通讯耳机喊了几个人进来，立即对整个病房开始进行搜查。而墨慕凡和洛凌霄两人也小心翼翼地在苏默风的身上和病床上检查了一遍。
无意翻到苏默风手腕上的手串时，墨慕凡不由一怔，眉心收紧，“霄。”
洛凌霄抬头，见墨慕凡将手串脱了下来，凑近与他细看，两人不由心领神会地对上视线。
“少爷，没有发现任何监听、监控设备。”
“你们先出去吧。”
“是。”几个黑衣人听令撤离病房到外头守着。
“一直以为他们是群狡猾的狐狸，没想竟然会自露马脚。”
“呵……简直就是欲盖弥彰！”洛凌霄一手揣进裤兜，一手转着手串上的珠子，嘴角勾起声音
却愈加沉冷，“这些自以为是的蠢蛋。”
“不过，为保万一，还是得确认这串珠子和我捡到的那颗珠子是不是就是默的手串上的珠子。”
洛凌霄走到灯光下细细端详一番，又凑到鼻前嗅了嗅，“看上去应该是他平时戴的那串，不过要确认的话，还得找斯或是峎叔。他的手串就是峎叔给默从朋友那淘来的，斯假日里跟着峎叔也学了不少东西，之前又整天跟他待在一起，也一定可以鉴别。”
“等天亮了再让他过来看看。”
“不过，单凭这些并不足以证明就是施雨娜动的手脚。”
墨慕凡压低声音道，“衡不是说过，如果拿到当时默手上的那个录音设备，就算同样被信号屏蔽仪破坏，也有恢复的可能，到时我们就机会拿到确凿的证据证实施雨娜的罪行。”
“可刚刚我们也搜查了整个病房都没有发现。他就算是藏在了什么地方……”洛凌霄苦恼地看向苏默风，“以他现在的状况，醒来后能不能准确告诉我们具体位置还不一定。”
“你刚看过检查报告，就没什么发现？”
洛凌霄愁闷地闭着双眼深吸口气，摇摇头，“和那小子说的情况基本都对得上。后脑勺创伤引发的大脑半球左侧颞叶对冲性脑挫裂伤，这确实会造成记忆受损。”
“……”
墨慕凡垂下头，抬手揉揉太阳穴，舒缓发胀的脑袋。
本来证据就不足，现在好不容易捡回条命，若真失去了记忆，那他这一身伤就白遭了……
“忘了跟你说。”洛凌霄突然睁开双眼，“那小子我认得。”
墨慕凡抬眼，“真是凡蔺的学生？”
“还是我们同届10班的学生，就在隔壁教室。我之所以对他有印象，是因为瑾瑾那次担任的足球裁判，就是他来找瑾瑾做的替补。”
“她受伤的那次？”
“嗯。”
“那么说，他应该认识默。”
“重点是，他找瑾瑾替补的原因恰恰是因为上个裁判也是被那名号称夺命火腿的球员给踢伤住了院。”
“叫林特？”
“嗯。”
“听说球技一流，无论是传、控，还是射门，踢出去的球快狠准，程度仿佛能在空气中擦出火花一般猛烈，是被保送名校的体育生。不过，也因此踢伤过不少人，甚至是自己的队友。”
“嗯，夺命火腿的称号就是这么来，能把人踢进医院已经不是什么稀奇的事了。”
“那你是怀疑林特是受他们指使，让上个裁判受伤，再引瑾瑾进入这个圈套，还是觉得他们是借机直接把她推进这个充满危险的陷阱，让她几率受伤？”
“我看过当时球赛的录影，也去找过林特，都没有发现什么可疑之处。他态度认错十分诚恳，也愿意承担一切后果。”
“诚恳？来道过歉吗？”
“当时他确实是想亲自来道歉看望的，只是因为他是风云人物，人气高粉丝多，瑾瑾担心他来会引起瞩目惹来不必要的麻烦，就让我替她回绝了。”
“原来是拒绝了……那也就是说，这是一场意外，林特的常规性过失？”
“看上去是这样的，可我还是觉得不对劲。”
“所以是后者？”
“如果是后者，那这个江文为和施雨娜就一定有秘切关联。可我在那之后对他进行的跟踪调查中，并没有发现他和什么会对瑾瑾有威胁嫌疑的人有直接来往，剩下的白名单中也没有施雨娜。”
墨慕凡沉了口气，搭着单臂捏着下巴，眉头紧蹙地若有所思道，“他看上去和施雨娜没有关联，也只是因为我们看到的只有表面，不排除他们暗中有来往。否则，他明明认识默，为什么这么多天过去也没联系我们？就算不知道直接的联系方式，也可以通过学校获取，他为什么没有去做
？”
“这点确实很可疑，可我就是想不明白，如果他和施雨娜是一伙儿的，为什么还要救默？毕竟现在这样的局面对他们来说十分不利。”
“而且……”墨慕凡扭头看向此刻体面躺在那里的苏默风，“还把他照料得如此款曲周至。”
洛凌霄不由又惆怅地叹了口气，“先盯着吧，继续观察，我明天再去找默的主治医生问问他的详细情况，等他醒来就知道那小子说的话到底几分真几分假，究竟是哪路了人。”
“那边24小时会有人盯着。如果他确实有问题，就交给朗叔处理吧。”
“别忘了让他们找机会获取一样他用过的东西，连同你捡到的那颗珠子一起交给朗叔，让他想办法拿到鉴定机构去鉴定一下上面的指纹，看看是不是同一个人的。”
墨慕凡点点头。
又沉了口气，洛凌霄看了看他，拍拍他的肩道，“你也累了一天，先到那张床上将就眯会儿吧，一会儿朗叔到我再跟他说明情况。”
“你就不累吗？你去吧。”
“像这样的折腾对我来说是常有的事，熬夜什么的早已经习惯。你这养尊处优的大少爷可不同，作息时间那么规律，只要打乱一次，疲惫程度比起我们这样的可是能翻好几倍的。”
墨慕凡扯了扯嘴角，“我也很想休息，可已经没有多余的时间了。我现在要马上赶到这家医院的监控室里好好地查一查，他们究竟是怎么让一个身受重伤的人以正常的状态理所当然地来到这家医院，再发生意外。”
“在医院查看监控也是需要申请的，太麻烦了，一会儿我打个电话让衡过来解决。”
“他已经熬了好几个夜了，是最累的一个，让他多睡会儿吧。”
“算下来他应该已经睡了十几个小时了，足够了。你是没照镜子看看自己现在是怎样一副倦容，就听我一句劝，别逞强了，我可不想咱们这无能团再倒一个智囊。”
说的也是，如果他再倒下，不但没办法同大家一起及时解决这些棘手的问题，反而还会给他们增添负担。
“行吧。”墨慕凡不再同他执拗，“那就辛苦你了。”
“客气什么。一切安心交给我。”
待墨慕凡到旁边那张床上睡下，洛凌霄走出病房，打开手机给易衡发了个定位，再拨去电话。
“看到我给你发的地址了吗？”
突然被电话声扰醒，易衡还有些迷糊，声音慵懒沙哑地应答，“嗯？嗯……你说什么……”
“现在立刻到第三医院这里来。”
“嗯？大半夜的……你让我到那么远的地方……去干嘛……”易衡口齿不清地呢喃着。
“默在这里。”
“嗯……嗯……嗯？！”他似乎瞬间清醒过来，“你说啥？我苏大神找到了？”
“嗯，你现在马上过来，有事需要你立刻来办。”
“哦，可是他不是在这里失踪的吗？怎么跑到第三医院那去了？”
“一时半会说不清楚，你先过来。”
“好！”
挂断电话，再次叹了口气，站在病房边走廊尽头的窗台前，洛凌霄点了根烟。
如果，默真的失去记忆，会忘了卿卿吗？如果会忘，那他对她的爱是不是也会消失？
只是短暂的还好，若是一直想不起来，卿卿该怎么办？如果是永久性失忆，那么到那时，他还会重新爱上她一次吗？
如果不会……她会放弃吗？
虽然，他很希望自己能够有一次追求她的机会，希望可以成功牵起她的手，可只要一想到她心碎的样子，他的心就会隐隐作痛。
他希望她是笑着走到他身边的，而不是带着支离破碎的心把手交到他的手心。
但愿他无恙吧，但愿，一切都不会太糟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