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楼里一片哗然。
众人都震惊地望向场间那个面带微笑的老人。
老人说，四个人还凑合。
他的语气就像在说晚饭吃了什么一样随意。
然而这四个人是谁？
是吴家实力最强的大供奉朱承武，是在一品沉浸数十年的芈家宿老芈松，是夜幕三尊之一的赤鬼，还有一位据说不比何掌门弱的林朔月。
对上这四个人，就算是无双榜上的那些高手，又有几个敢轻言取胜？
“大言不惭。”
朱承武猛然站起，阴沉着脸看向老管事，在他看来，这句话无疑是极大的羞辱。
芈松寒声说道：“人死之前多妄言。”
赤鬼没有说话，她缓缓走到老管事身前站定，袖中那柄银白色短剑滑入手中，借着灯火微微反着寒光。
林朔月则是直直地朝何问走了过去。
战斗还没有开始。
宴会却已经结束。
许多人都在悄悄地朝门口移动，生怕自己被卷入这场战斗之中，对不修武学的他们来说，哪怕只受到轻微的波及，都有可能付出生命的代价。
好在没有人阻拦他们。
还有很多人没有走。
何大掌柜看向何人问道：“家主，需要我去调家卫吗？”
他问得很平静，似乎毫不担心会在今夜死去。他更没想过离开，何家胜了，他自然无事，何家败了，就算他走到天涯海角，也躲不过去。
“不用。”何人摇摇头说道：“家卫动不得。”
“少死些人也好。”何大掌柜叹了口气。
先不说家卫很难参与进这种境界的战斗。此外，何家家卫一动，吴芈两家的家卫定会同时行动，到时候只会徒增伤亡罢了。
何大掌柜又看向何庸，低声道：“你回去。”
何庸摇了摇头，“老师，他们不会杀我的。”
吴家和芈家要做的，是抢夺何家的产业，不是覆灭何家。他们想杀的是何家诸多掌柜还有那些能威胁到他们的高手，自然不会对何家家主以及会成为何家下任家主的何庸出手。
何大掌柜清楚这一点，只是他依然坚持道：“你不修武学，稍有意外……”
“老师。”何庸打断他的话，笑道：“您总跟我说，咱们商人不是君子，君子坐不垂堂，商人却常伴危险。”
何大掌柜恼火道：“商贾中的危险和生命危险能一样？！”
何庸既不反驳，也不离开。
何大掌柜更为恼火，抬起手正要如平常一样教训少年。
何人摆摆手说道：“让他待着吧，看看也好，何家未来的家主少不得跟这种人打交道。”
何大掌柜这才作罢。
少年咧嘴一笑。
何人瞥了少年一眼，继续说道：“明天开始，每天上午你不用随商，去祠堂那边，跟你爷爷学武。五年后如果没有五品境界，我不会把何家交给你。”
少年瞬间苦了脸。
除了何人，他们都有些紧张，但没有人害怕。
他们不知道老管事到底是什么实力，能不能赢过这些人，但何人相信老管事，而他们，无条件地相信这个带着何家一步步站到如今高度的家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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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都走的差不多了。”
吴家主看着有些空旷的青云楼，朝朱承武说道：“朱先生，何管事也该走了。”
朱承武点点头。
他的眼底流过一缕精光，双手向前平推而出，衣袖骤然破碎。
青云楼里的烛火随之剧烈摇晃，离得近些的直接熄灭，面前的桌子亦从中崩裂成两半，猛地砸到一旁的地面上。
一道极其恐怖的气劲向老管事冲了过去。
老管事身上那种富家老农的气息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说不明道不尽的意味，像是上元夜的星空，像是极夜身上的黑衣，深邃得看不到边际。
老人挑了挑眉。
然后挥了挥手。
没有声响。
那道恐怖的气劲就这么消散于无形之间，仿佛一滴水落入了大海，如果不是楼里这些断桌残烛，便看不到丝毫出现过的踪迹。
朱承武大惊失色，震异道：“这是什么掌法？！”
诚然，他这一掌只是试探，可他毕生所学就是在拳掌之间，入了通玄境后，一拳一掌间自有滔天威势，怎么会被这般轻易化解？
难道说何老七也是精通拳掌之人？
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江湖上，拳掌最强的地方是在少林。
朱承武曾拜访少林，与少林玄字辈的高僧们有过交流，他很确定，除了方丈玄闻大师，其他几位包括列位风云榜上的玄戒都做不到像何老七这样在挥挥手之间，无声无息地化去他的一拳。
这么算来，何老七到底是什么实力？
风云榜四甲？三甲？
还是说可与谢周和玄闻比肩的风云二甲？
芈松解下背后的包袱，从中抽出一把大刀，神情凝重道：“看出他的路数没有？”
朱承武眉头紧皱，沉声道：“看不出来。”
芈松感慨道：“还是看不出来啊！”
他们是与何老七同辈的人，但他们从未听过何老七这个名字，二十来年前，何老七凭空出现在清河城的时候，就有很多人去试探他的来路。
无有所得。
直到现在，朱承武依然看不出何老七的来路。
朱承武说道：“看来他比咱们预想中的还要更强。”
“强就强吧。”芈松抚过刀身，寒声道：“再强也得死。”
说罢，他转头看向赤鬼，低喝道：“你还不准备出手？”
“那不是掌法。”赤鬼开口道。
朱承武微怔。
赤鬼向前踏了一步，随手挽了一个剑花，轻声道：“那是剑法。”
剑法？
哪里有剑的痕迹！
青云楼里，除了何人与何问，其他人一时间都有些错愕。
诸葛远戳了戳何问，看到何问露出了然的神色疑惑道：“你早就知道？”
何问笑道：“忽然想到一件事。”
“什么事？”诸葛远问道。
“你看那里。”何问伸手指了指。
诸葛远顺着望去，那是老人别在腰间的旱烟杆子。
诸葛远之前没有注意，现在才觉得有些不对。
常抽旱烟的人总会把烟杆别在腰前，而老管事，却是别在腰侧。
腰侧。
是佩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