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邪教。”
刘符带着仇恨的语气说道。
何问微微挑眉。
商队最后留下的踪迹是在临奉城。
在临奉城中，最强的势力是七邪教。
所以何问对这个答案并不意外，令他感到意外的，是七邪教为何会伏击商队？
金银、宝石、玉璞、珍珠、铁矿……荒域存在着大量中夏需求的东西。
同样的，绸缎、瓷器、茶叶、细粮……这些在中夏随处可见，却是荒域的稀缺东西。
双方互通有无，贸易由来已久，而且里面的利益极高。
有钱能使鬼推磨。
这也是明明旅途很是危险，依然有大量商队在两边来回奔波。
包括七邪教与大荒教在内，诸多邪教都有着自己的商队，赚取金钱和修行需要的资源。
谁都不愿意断了这条商路。
正因如此，随着时间推移，两边渐渐形成了一个不成文的规定，那就是监察可以，但在拥有绝对的证据之前，不能袭击来往商队。
“你们拿了七邪教的东西？”
何问看着他说道。
刘符摇头道：“没有。”
何问说道：“情报呢？”
刘符苦笑一声，说道：“情报的话，每支商队或多或少都会打听一些，但为了安全，只会打听一些浅显的事情，哪能触及到七邪教的隐秘？”
何问说道：“领头的是谁？”
刘符咬牙说道：“屠青。”
何问皱了皱眉，说道：“是他。”
刘符神色阴冷，脑海里浮现出那个穿着青衣儒衫，伪装成书生模样的邪修。
屠青能说一口流利的官话。
因此最初见到屠青时，商队本以为他是大和城的先生，不仅邀请对方同行，趁着交易完结赚到了大批金钱的喜悦，还询问屠青来自哪个书院，许诺回去以后，捐献给那个书院千两白银……
屠青也笑着附和。
可当天夜晚，血毒就笼罩了整支商队。
那是刘符一辈子都忘不了的阴影。
刘符黯然说道：“我缀在队伍最后方，离得远，才勉强撑了过去。”
何问听着他的描述，忽然问了一个奇怪的问题：“你还记不记得，屠青大开杀戒时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
刘符重重地点了下脑袋。
仇恨是最难遗忘的东西。
别说三年，就算过去三十年，刘符都会记得那天的场景。
“屠青对我们老大说，不该将一只烤焦了的雁鸟递给他吃。”刘符沉声说道。
何问揉了揉眼角，说道：“看来屠青不是特意袭击的你们。”
刘符眯眼道：“那还能是什么？”
一只烤焦了的雁鸟？
谁会因为一只烤焦了的雁鸟就动手杀死商队里几十条人命？
这很明显是借口。
屠青是一个修练化血术的怪物，他的目标，就是为了商队里的金钱，和几十个修行中人的鲜血。
“因为一只烤焦了的雁鸟。”
何问肯定说道。
何问想着自己数次与屠青的碰撞，以及天机阁卷宗中对于屠青的描述，继续说道：“他就是这样的人。”
当头上没有压制的话，屠青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刘符愣住了，身体微微颤抖。
刘符相信何问，却不愿意相信自己被调到大和城以后，仅剩下的几个朋友就因为这么一个可笑的理由成了别人口中的“食物”！
噗！
积在胸中的仇恨和不甘无处宣泄，刘符弯下腰，喷出了一口鲜血。
良久。
“请公子为他们报仇。”
刘符后退一步，向何问拜倒下去。
何问哪里会受这一拜，一道剑气托在了刘符身下，平静说道：“我问你这些，就是为了帮你。”
刘符眼睛里露出感激之色，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报答？
自己如何报答？
公子又哪缺自己的报答呢？
何问笑了笑，猜到了他的心思，说道：“这是我答应楠楠的事情之一。”
刘姜楠今年才九岁。
她是孤独惯了。
但一个孩子，嘴上不说叫懂事，心里想什么，作为师父的何问怎么会察觉不到呢？
何问没敢对刘姜楠解释商队的实际情况，只是说商队因为某些原因联系不上，但她的爹爹可能还活着，让她好好修行，师父会去荒域帮你把爹爹找回来。
这本是个不算谎言的谎言，如今却不算是谎言了，遇到刘符，何问当然不介意帮上一把。
“至少来个信。”
何问看着他说道。
刘符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何问便不再追问什么。
他大概明白刘符的心思。
刘符想查清屠青的来历背景，以及那场伏击，不，那场屠杀是否还隐藏着别的原因。
他最初想靠自己报仇。
兄弟们的血都洒在了荒漠里，只剩下他一个人还留在世上。
那他理应背负起这些血债，没有要回来之前，怎么能一个人回去？
他必须这么做。
后来屠青接任七邪教教主，刘符知道了屠青的身份。
绝望之余，刘符也知道了自己没有报仇的资格，就算查清一切上报给唐家与刘家，结果又能如何呢？
谁能杀死七邪教主？
但从始至终刘符都没想过放弃。
他十有九会死。
他也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既然如此，何苦给家里递信？
“他们都被埋在了风沙里，还有几个连尸体都没留下。”
刘符低下头，轻声说道：“他们甚至不知道杀死自己的姓啥名啥，这会死不瞑目的……”
“我怎么都要做点什么……”
“逃回大和城，我心里不甘。”
“但我对不起楠楠……”
刘符神色黯然地说道。
何问沉默了会儿，没有试着安慰他，只是说道：“活着就好。”
……
……
夜深人不静。
冥想整夜的何问随着天亮睁开双眼，推开窗户，风沙仍然很重。
何问没有下楼。
送上来的依然是最贵的酒菜。
唐灿借故身体不适，一天都没有露面。
临到傍晚，他才顶着通红的双眼，从暗道爬了上来。
“公子。”
唐灿忍住激动，递过来一份名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