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黎道：“你看你喜欢坐哪儿就坐下？”
燕陆倚与他当然没有必要客气，直接便到床沿儿坐下了。莫黎也就坐在椅子上。燕陆倚看着他，感到他的坐姿很僵。
燕陆倚伸手拍着身边的床板：“你来坐我身边嘛，来来来，上床上床。”
她说这话的时候并没有想太多，一看莫黎脸刷地通红，由之前的全身僵硬，变化成目瞪口呆。
燕陆倚愣了一下，明白过来是自己的用词引发误会，脸一下也红了，忙补充道：“那个……那啥，我语死早，你别想歪，刚才我意思就是想让你坐我旁边来着。不过……不过你要是喜欢坐在椅子上也没什么不行……”
莫黎起身从椅子上离开，到她身边坐了下来。
燕陆倚就往他肩上一靠。
莫黎没动，让她靠着。过了一小会儿，轻轻地说道：“如果是以前的话，你让我坐你身边，我会特别开心，超级开心的那种开心。但是现在我心里好像堵着很多东西，一点都高兴不起来。不过不是因为你……那个，你别想多，我现在脑子里乱乱的，我们静静地坐一会儿好不好？”
燕陆倚说：“嗯。”
她就没说话。陪他坐了一会儿，莫黎始终沉默。
燕陆倚终于憋不住无聊，道：“我刚才去找严越了。”
莫黎点点头，他仍旧没说话。
燕陆倚问：“你怎么不问我他说什么？”
莫黎道：“他还能说些什么？郭久在那边，他肯定站那边。才不会想让兰特公司抢占先机威胁到异世界。要我看，等他到了那边，没准就会带人往这边打过来了，毕竟已经确定了兰特公司在研究灭世病毒了。”
燕陆倚道：“他不会的。”
莫黎道：“你还不知道他吗？”
燕陆倚道：“如果影世出来一个山寨版兰特公司，也要抓特殊体质者当钥匙怎么办？我看他绝对不会冒这个险。”
莫黎稍微想了一下，嗯了一声，道：“这倒也是。就算是他们的世界面临危机，他肯定也优先为自己考虑。”
莫黎说这话的时候鄙夷语气很明显。燕陆倚突然间感到好像哪里有些怪怪的。
她一时间又说不清这种怪异到底怪在哪里，但却无意识地从他肩膀上离开，往旁边挪了一挪。两个人默默地坐了一会儿，燕陆倚终于想明白了。
于是她试探着问道：“如果你最初就知道兰特公司是目的在于守护世界的伟大公司，而我是从他们手里好不容易逃出来的实验体，那……你是会帮我接着逃跑，还是会帮兰特公司把我给抓回去？”
莫黎一怔，道：“我……”
他说了个“我”字，后面就说不出来了。
莫黎没再说话。
燕陆倚也没说话。
沉默。
尴尬沉默。
燕陆倚最终摇了摇手，说道：“没事，你觉得这个问题很难答的话，就不必答了。我反正有点感觉我这问的挺无耻的，就像是那种女朋友和妈掉水里了应该先救谁的无聊问题一样。”
莫黎很认真地道：“这个问题不无聊。”
燕陆倚道：“那你会怎么办？”
莫黎没有说话。
过了小片刻，燕陆倚道：“你可能没有在意，我问的这个问题还有一个前提。”
莫黎问：“什么前提？”
燕陆倚道：“是我逃出去了。”
她咬了咬牙，道：“我想了。就算知道兰特公司抓我的目的是要拯救这个世界，我也会想尽办法逃走，才不要被他们折腾来折腾去，当什么钥匙实验体。就算他们不会像对待柳承锋那样对我，我会很好过吗？你看看基地驻军是怎么对待石田松岗的？”
莫黎沉默。
燕陆倚道：“如果说这个世界的正常运转全部系在我的痛苦之上，而且我还要被他们当作钥匙用来玩空间入侵，还会有很多无辜的异界人因为空间通道被打开而死于灭世病毒，那么我为什么不干脆就站在另一边，也好让自己能活下去？”
莫黎道：“如果我是你的话，我就不会跑。我会这么想，我还有亲人，有朋友，只要我牺牲一下，他们就能够安全幸福地继续活在这个世界里，不会被入侵过来的异界文明用什么诡异的高科技手段消灭掉。”
燕陆倚道：“说家人的话……如果兰特公司给我家里一大笔钱要把我买走，他们肯定高兴坏了。这种家人算什么家人？”
莫黎道：“你至少还有家人在……”
他这话说到一半，猛地就把后半句给咽了回去。
燕陆倚想起来自己拜托老罗对莫黎秘密调查所得到的信息——父母因为车祸而双双亡故。
燕陆倚一阵心酸，伸手过去抱住了他，一时间是真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才好，组织了半天语言，最后胡乱组织出来了一句：“没事的，没事的，都过去了。”
莫黎嗯了一声，道：“都过去了。”
燕陆倚道：“所以说，你现在也能算作是了无牵挂，那么就好好地和我们在一起……”
莫黎道：“这怎么能够算作是了无牵挂，即使不提父母，就能够那么轻易地忽略掉其它的亲人，其它的朋友吗？我当然希望他们能够一直好好活着，这辈子都不要卷进什么战乱里。”
燕陆倚只能承认他说得在理，一时间又不知道话应该怎么接了。
只听莫黎道：“你在这边没有朋友吗？陆倚？或者说是那些曾经帮助过你的人，你肯定也希望他们能够好好的，会愿意为了他们牺牲自己，是不是？”
燕陆倚想了半天，摇了摇头，道：“为了重要的人牺牲自己，听上去确实很壮烈。但是换个说法的话，为了自己的熟人能够活着，就让自己成为工具去杀掉许多无辜的陌生人，好像就称不上什么道德与正义了。”
莫黎道：“但是无辜的陌生人是潜在的敌人，这就没办法去谈什么道德与正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