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白费力气了！大名城为了防御妖族入侵设下了专门针对妖族的结界，带着一个累赘，你不可能逃得出去！”
红枫漫舞，一阵诡异的狂风刮起，红叶狩满目猩红地降落在慕氿身后，纤细的手指马上就要抓住她的脖颈。
而那手指里似乎蕴含着恐怖的力量，只要抓住女子的脖子，轻易就能拧断。
慕氿没有逃走，哪怕她的神魂已经感知到了红叶狩的杀意，可从阴气化作的红枫里逃出去必然会受伤。
她的伤口好得很快，不用担心，可涂山月的神医已经变成了小兽，肯定无法承受阴气的侵袭。
轻声叹息，慕氿很是无奈——
“我本来没想揍你的……”
在这里使用妖力慕氿也担心会把玉藻前吸引过来，猛地俯身，错开红叶狩的爪子，然后一只手抓住她的脚踝，就将人整个扔了出去。
红叶狩以前从未让妖族触碰过自己的身体，被慕氿单纯用蛮力丢出数十丈远，面色已经阴森到了极致。
“你今日必死！自己把狐妖放下，我留你全尸！”
说完，红叶狩的黑色长发就彻底变成诡异的赤红，似乎还能听到人血涌动的声音，空中的枫叶也改变了飘舞的速度，飞速旋转，霎时间转化成高速旋转的刀刃。
削皮斩肉，一触及分！
慕氿的神色也凝重了一些，显然这些红叶并不好对付，她能感觉到里面的恐怖力量和极其不稳定的神魂力。
只要她接触到那些红叶，会不会被吸走血液都是个未知数。
毕竟枫叶的颜色，怎么看也不像是正常的枫树能长出的鲜艳血色！
“你抓牢我！”
慕氿又把小白狐塞进怀里，叮嘱一句之后，骤然召唤出了千锻锤。
在她手里显得极为巨大的锤身看起来很是违和，红叶狩也不相信这该死的妖族女人能把这么笨重巨大的武器使用得多好。
“那般沉重的武器，你能挥动吗？！”
抬手间铜铃震动，顷刻间所有的红叶都爆射而出，全部瞄准了慕氿全身各处要害。
她没有乱动，用千锻锤将胸口护住，确认即便身上其他各处受伤也不会牵连到涂山月，旋即默默俯身，微微后撤，神魂全部凝聚在双眸之上，金色的瞳孔捕捉着每一片红叶的轨迹。
“月月，等下无论看到什么，都不要乱动，你要是离开我，我没办法顾及你。”
也没等涂山月答应，慕氿一脚踏裂地板，预判了红叶最少的路线，朝着几近癫狂的女人冲了过去。
红枫擦过她的脸颊和四肢，霎时间鲜血四溅，慕氿眉头都不皱一下，稍微催动妖力把侵入体内的血腥怨念焚烧，不再理会任何不干扰她战斗的流血。
那些擦过身体的红叶扎在地板上，木制的地板瞬间变成赤红色，伸出无数只血色凝聚的鬼手，还能听到凄厉的惨叫，无一不是年轻男人的哀嚎，可见他们被杀死的时候有多痛苦。
小白狐窝在她怀里，也听到了后面红叶造成的诡异景象，慕氿被划伤的脸颊还在不断淌血，血腥甚至落在了他的绒毛上。
他的眼睛骤然变成猩红色，小时候，也是这般，家人替他挡去一切伤害，而他，却只能无力地看着他们去和近乎必死的命运抗争，什么也做不了。
这样的无力和无能，难道要再重复一遍吗？！
慕氿愈发逼近红叶狩，察觉到怀里的狐妖不安分，她甩动千锻锤，大吼一声。
“相信我！我和任何人都不一样！你相信我！”
这一声大吼瞬间把涂山月的神志从无底深渊里拉了回来，他最后还是没有选择妄动，而是用自己的身体护住了慕氿的心脉。
至少这样，她也不会因为胸口被洞穿而受到重创……
红叶狩看着越来越近的慕氿，分明这个妖族身上已经鲜血淋漓，可依旧让她感受到了巨大的威胁。
她不再选择全力进攻，将所有的力量都聚集在掌心，红枫形成一道屏障，将自身与慕氿隔绝开来。
必须立刻拉开距离，猎物没有余力再一次发动冲刺，到时她必死无疑！
红叶狩心生退意凝聚起屏障的那一刻，慕氿方才还凝重无比的神色骤然放松，露出了游刃有余的笑容。
千锻锤没有直接轰击屏障，而是猛地砸在地上，一个深坑炸裂，慕氿拿着锤柄在半空中再度借力飞起，直接越过了坚固无比的红枫结界。
她落在红叶狩面前，两人不过几寸距离，慕氿的身体以一种极其诡异的角度扭曲，然后朝着她的腹部重重地轰出一拳，在她怀里的涂山月甚至听到了骨骼碎裂的声音。
紧接着红叶狩就如同断了线的风筝一般倒飞出去，砸穿了走廊对面的墙壁，没了再起来的能力。
爆发全力的女人坐在瓦砾之中，不断地吐出红黑色的鲜血，衣衫破烂面容惨白，表情除了狰狞剩下的就是狼狈，丝毫不见之前的魅惑美丽。
慕氿稳稳地落在地上，拧了拧手腕。
“我虽然没有和鬼怪战斗过，但是你们都是阴气凝结成实体，若是单纯的神魂，我还没办法对付……”
她收起千锻锤，淡淡地瞥了一眼红叶狩。
“你会害怕我的武器，就说明鬼怪其实也畏惧实体攻击，我既然能挥动锤子，直接揍你效果也是相同！”
很是轻松地带着涂山月扬长而去，慕氿不再理会还在发出尖啸和咒骂的红叶狩，只要不使用妖力，大名城这么大，倒也不会传出多远的动静。
带着涂山月又绕到了一处静谧的庭院，她躲在假山后面，看着天空中清朗的月光，视野逐渐变成猩红一片。
倚靠在假山石块下方，她脑海里快被红叶的杀戮意志彻底支配，只觉得继续下去涂山月肯定会有危险。
“失算了啊……没想到神炎竟然烧不干净阴气的腐蚀……”
她嘴角的鲜血每说一句话就不断涌出，慕氿却没有动摇，似乎只是单纯地遗憾。
反正也把敌人打倒了，目的算达成了大半，红叶狩被重创之后大概不会追上来……吧……
“乱！你怎么了？！说话啊！”
面具已经残破不堪，被划伤的侧脸都没有任何多余的波动，呼吸也格外微弱，涂山月再次感受到了失去的恐怖。
她是为了袒护他才会变成这样，也是为了保护他才选择用身体抗住攻击……
慕氿没有力气再多说，她把怀中的小狐妖放在地上，指了指神魂能感受到的安全方向。
“你……先走，我……有点累……”
涂山月不肯走，白狐的爪子摁住她的手，嘴咬住她的衣服，却根本难以撼动她的身体。
慕氿逐渐听不见了，她的意识沉浸在一片血色里。
是杀戮的海洋，喧嚣的烈火，还有千锻国民们临死前绝望的哭声——
是她无论如何也不想记起的残酷旧梦。
“哥！泉泉跟你一起！我也能战斗的！你别丢下我！”
女孩被锁在一个机关铁笼里，她的神魂和武器都被铁笼的禁制封锁。
墨色头发的儒雅青年迅速构建了铭纹阵，确认铁笼在脱离暗道范围之后就会立刻拆除，才如释重负一般看着慕氿。
青年墨绿的瞳孔里尽是缱绻温柔，就好像今天也是往常的日暮，他，也是那个等着妹妹归家的随和兄长——
“泉泉听话，以后要照顾好自己，”他又往机关牢笼的禁制上加了三道铭纹阵，保证慕氿即便被困受到袭击也不会受伤，“你还小，没必要背负这些，我是你哥，我可以帮你承担这些。”
他还是笑着，根本未曾在意过任何人的毁谤和嘲笑，他在意的，以前是两个人，现在也是两个人。
一个人，此生是无法完成承诺，而眼前这人，便是他要用此生去报答的人。
“我不要！你别走！你去了一定会死的！大家都死了！父皇也死了！你打不过那些黑蛟的！你跟我一起走！”
慕玄机还是很温柔地笑着，他越过牢笼的缝隙，抚摸着慕氿的脸颊。
“泉泉，遇到你之前，哥以为自己很可怜，父皇不重视我，母后不喜欢我，所有人觉得我不是个好皇子，没有能力继承皇位，没有能力引导国家走得更好……”
他的语气既温柔又缥缈，还带着淡淡的无奈。
“哥你最好了！你不要在意那些人说的！他们说的才不对！他们不懂你！没必要为了那些人留在这里的！”
慕氿伤心欲绝，她什么都没有了，千锻没了，父皇在抗争黑蛟的战斗中为了保护国民死了，大家都死了。
他打不过那些黑蛟的！它们那么强，还剩那么多！
要是哥也走了！她就真的变成一个人了！永远都是一个人了！！
“你跟我一起逃好不好……我们一起走……去黑蛟找不到的地方……我们去那里重新建立一个新的千锻，你也不用看任何人的脸色……你一定能是个好皇帝……”
女孩死死抓着栏杆，哭得涕泗横流。
明明最喜欢的人要去赴死，还是为了保护她，她却什么也做不到……
她不要！为什么？她喜欢母妃，母妃就离开她了！
她喜欢哥哥，结果现在哥也要离开她，和母妃一样再也不回来！
慕玄机的神色黯然——
“或许吧，如果不是生在千锻的皇室，我也许真的能成为贤君，但我不后悔。”
外面的轰然巨响愈发逼近，宫殿都开始摇晃起来。
青年泰然自若，那些黑蛟不会来这里的，他不会让那些怪物来伤害他的妹妹，所以他还想和她多说说话。
以后可就没机会了——所以把以前舍不得，不敢说的，这次都说了吧。
“如果我不生在千锻，就不会遇到你的母妃，更不会有你这样可爱的妹妹，你母妃是个很好的人，她比谁都理解我，支持我的梦想。”
诚然，没有千锻的桎梏，他或许真的能是个明德的君主。
可那也不是慕玄机了，没有千锻的人们，没有慕氿母妃的帮助和支持，他也不会成就机关术，更不会和沐殷结缘。
在千锻，失去的无非地位和声誉，而不在千锻，他失去的会是梦想和挚爱。
孰轻孰重，他很小的时候分不清，不被任何人所爱的他，的确分不清。
可他很幸运了，被她的母妃照顾，被漠衡关怀，被沐殷情钟，还能每天看着慕氿的笑容，听她喊自己哥哥。
他是何等幸运啊！他得到了这么多，所以即便现在赴死，也没有什么不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