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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四 大雪纷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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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的雨雪比往年来的更早一点,昨天天气还是暖洋洋的,跟春天一样。一夜之间就变得大雪纷飞了,进入了冬天。彩凤想起昨天走的高小队,望着纷飞的鹅绒团一样的雪花,担心起来,“真不知道上河堤的人今天都是怎么过得。”

“这么大的雪,他会不会冻着。会不会想家,担心家里面的自己和孩子。肯定会想的。肯定担心自己和孩子的。小队是个爱家的男人。又那么多愁善感。”彩凤看着漫天纷飞的大雪,猜想着。

要不是那河工任务,高小队这个时候在家里,早就起床了,去烧锅做饭,整理家务。省自己好多麻烦,自己还像在娘家当姑娘时一样,处处不用插手,事事不用操心,都依赖父母亲一样。

如果小队因为起床的时候吵醒她,还会叮嘱她:“凤啊,天上下大雪呢,你就好好地睡吧,等烧好饭俺给你端过来。你就围着被窝吃。”

那种口气,那股深情,让彩凤一想起来,鼻子就有点发酸。

有次在被窝里,小队曾对她说:“凤,有时候俺感觉活着真没意思,感觉太无聊了,太孤单了。打你来俺身边后,俺才感觉有了盼头。真不知道你哪天厌烦俺了,不想要俺了,真不知道俺该怎么活下去。”

彩凤听他这么说,知道他心事比较重还动了真感情。当时她不知道说什么来安慰他,只能默默地紧紧抱着他。她不能给他任何承诺。她知道自己也是自私的,也不能左右自己。只能流着眼泪,心里想:“俺会尽量跟你在一起过。”

“俺喜欢你,也喜欢孩子,俺愿意照顾你一辈子,俺说的都是心里话。”小队这样跟他说。

之前他在家的时候,就经常对她这样说,这样做的。这种无微不至的关怀和照顾,也是一种爱。一种深沉的爱,这种爱容易让她彩凤哭鼻子。容易让她彩凤包容他。更容易让她彩凤离不开他。

彩凤也曾责备过自己:“两口子,除了那点破事,难道就没有其他的了吗。如果自己断了那点念想,不是也能过的好好的嘛。”

彩凤一早起来,就开始找出棉袄棉裤穿在身上,她怕自己受凉。自己身体好了,才能更好地照顾自己的女儿。男人不在身边,她要处处考虑周全。

乍一穿上这棉裤,还觉的它特别有分量。“这东西刚穿上,怎么这么沉啊。”她嘀咕着,老有那种往下垂的感觉。细细的布条已经扎不住它,为了干活的时候不至于老去扎裤腰。彩凤还特意从箱子里,找出结婚时买的那根新式滚杠裤带。

第一次扎上这玩意,彩凤觉的还挺膈应人的,天气冷的缘故吧,人造革显得格外硬。“奶奶的,都说这东西好,咋这么硬啊,跟钢做的,也没见它好啊,还这么贵。”她自言自语。

彩凤趁孩子还在熟睡,就赶紧抱些柴草来,烧一锅开水,留着表叔兴高来干活的时候喝。

最近两天跟这个二表叔混熟了,觉得他很有人情味。说话的口气跟人的长相一点都不搭配。温文尔雅的,跟个娘们一样。烧锅的时候,她坐在锅门上想到了昨天一起干活的情景,想着想着,就不知不觉间笑了起来。“真逗!”她脱口而出。

二表叔早晨都是在自己家吃过早饭才过来的。中午为他准备一顿饭就行。晚上无论怎么留,表叔都不在她家吃晚饭。这让彩凤觉得很过意不去,只能把开水准备的足足的,还特意买了一包白糖,还有一包上好的菊花茶叶,说是能清火。

水烧开后,趁着热水,把门给关上。昨天跟着拉锯,闹的一身都出了汗,这么冷的天,还不能洗澡,怕冻着。万一感冒了会影响到孩子。跟以前确实不同了,处处得先考虑一下孩子。没办法,只能用热水湿透毛巾,然后使劲地拧干。用湿漉漉的毛巾探进衣服里使劲擦擦身子。

温润的毛巾一沾着皮肤,确实让人感到舒服。全身上下简单胡乱地勤沾着热水擦洗一边,也还不错,舒服多了。

擦洗后,把身上的衣服都脱了下来,重新穿上备寒的棉袄棉裤。打开门,才看到一盆的干净的热水,已经变得浑浊不清了。“身上的灰真多。”她感叹一句。

倒水回来,看看天,干脆把替换下来的衣服给洗洗,晾晒在屋里,过天把就会晴天的。

女人就会管理家务,特别是有了孩子的女人,更会管理家务。好像有天生的本能。有时候她也意识到了这一点,“还能就是这个命吗,俺没学过啊,咋就会了呢?而且无形中也变的比以前勤快了,”她自己都好奇。

没嫁人的时候,都依赖母亲,整天除了玩就是睡觉。臭美的时候还知道该怎么想法子来装饰自己。家里没钱给她买胭脂,就揭门上的红纸泡出红水来,掺着廉价的雪花膏往脸蛋上涂。

别人家的女孩都用火柴杆烧黑了往眉毛上涂,她也学着做,被她的娘发现了,就骂她,“你这死丫头,一大早就浪费火柴,真是个败家的货。”

“俺就用一根,”她对娘亲说。

“一根就不是钱买来的?不省心的东西。整天就知道臭美。”她的娘还是抱怨。

她只能被骂的坐在哪里,鼓着腮帮生闷气。最后,还是她的亲达有办法,从远处的山里,带回一捆子松枝杆子,对她说,“凤啊,以后画眉的时候,用这个,烧锅的时候,往锅洞里烧一烧,肯定比火柴干耐用。”

她试着做了,真的跟达说的那样,松枝烧碳后,那黑色的确受用。画在眉毛上不是火柴干能比得了的好看,还亮兮兮的有油墨的光泽。那段时间,她美了好多天。

自从有了娃娃,就不一样了,爬起来简单地用水抹了一下脸蛋,搓了一丁点雪花膏,也就是为了防备被皲裂,随便拿镜子照照,看看还有什么花脸的地方。然后就开始忙活着家务了。

自己的公公婆婆比较开明,结婚后就把他们俩个分开来过。嘴上说:“家里弟兄姊妹多,为了以后怕有摩擦发生不愉快的事。还是提前分开过比较好。”实际上是想专心为下一个孩子结婚的做准备。

彩凤真佩服自己的公公婆婆,真有先见之明。自己亲生父母到婆婆公公跟前可就差远了。他们家就是这样,自己前面有两个哥哥,都是在一起过了两年。和父母关系搞臭了后才分的家。

后来的关系都非常紧张,就像愁人一样。害得自己在家连睡觉的地方都没有。每晚都要跑到离家很远的闺蜜家去蹭住处。

“女孩子生在富贵人家还像个人,生在穷人家,跟个狗一样,连个像样的窝都没有。”她常常对父母抱怨。换来的却是父母不停地唉声叹气。

彩凤的思绪是飞跃的,一个人就爱东想想,西想想。没有定数。想到哪就想到哪。她想起了和自己一起长大的朋友,杨彩芝。见她眉毛画的漂亮,整天缠着她追问,“你是用什么弄的,这么好看,快告诉我。”

“俺不告诉你,让你羡慕死。”她确实没告诉她。让她为此还生了一肚子闷气。

她就是不告诉她。从小就在一起玩大的闺蜜。她不是不想告诉她。只是说出来怕她笑话自己。用火柴杆已经够土的了,她用松枝,那不就更土了吗。要是被她三八出去,自己可就糗大发了。

一想到这就来气。什么朋友啊,从小就在一起玩的闺蜜,在主要的时候她竟然背叛自己,让她的光棍汉大哥,夜里钻进被窝,把自己给糟蹋了。

她清楚地记得那天夜里发生的一切。本来两个人玩的好好的,然后说一声,“俺睏了,不跟你闹了,明天还要早起。”

正要吹灯呢,自己一点防备都没有,就被杨彩芝那个丫头隔着被子死命地按住自己的上身,开始还以为是逗着玩呢,“你压着俺干嘛?看俺起来不挠死你。”

她刚说了一句,感觉就不对头。有人从另一头,飞速地掀开被子,快速地扒掉了她的裤子。她意识到了危险,刚想大叫,那杨彩芝就用手捂住了她的嘴巴。任由她怎么动,光溜溜的身体最终还是没有挡住饿狼的侵袭。

事后还一直哄着自己,“凤,你就别哭了,俺不是稀罕你吗,想让你当俺的嫂子,打算跟你处一辈子。你看俺的大哥有多可怜,都二十四五了,也没找到对象,连个女人都没碰过。

早就看中你了,想让俺帮着他,把你介绍给他,一直没有机会。这不,正巧你来了,他昨天就求着俺,让俺帮他这一次,说以后的事情就好办了。

俺是他的亲妹子,俺不帮他,谁帮她啊。只好让你委屈点了。反正大家迟早都会有这一天的,俺也不例外。俺本来担心你受不了,俺娘跟俺说了,咬咬牙就过去了。”

“你这叫什么事啊,介绍就介绍,哪带你用强的。有什么不能好好说啊。听你这么说,你娘也早就相中俺了?一家子都是什么人啊,说都不说一声,合起伙来欺负俺一个人。”彩凤记得,她当时就是这么哭诉的。

“俺们这也不是不得已才这么干的吗。怕你看不上俺哥,怕提出来你就不来了,以后还哪有机会啊。你就嫁给俺的大哥吧,俺娘说了,女人被占了身子,就只能屈身嫁过来。不然传出去,你就没法做人了。就是嫁给别人的话,人家知道你是个破瓜,也会对你不好。”那个杨彩芝就是这么说的。

“让俺想想,”她当时确实没有办法了,可怜兮兮地说了一句。

“你想想也可以,可你不能听别人的话,你知道你现在已经被俺哥生米煮成了熟饭。传出去的话,最丢脸的是你自己。”

“俺等你,反正你也跑不到哪里去,要是传出去的话,你可就连人都做不好了。”那个丫头威胁她。

幸亏几天后和母亲一起出来拾荒,不然那个丫头到现在还在缠着自己。彩凤心里狠狠地骂着自己的闺蜜:

“真是臭不要脸,当时要不是她死死的按住俺的双手,不管怎么样也不会让他大哥占到自己便宜。哪怕是拼上一死。”

出来以后,还不到两个月,就有点恶心了,才把自己被人欺负的事,说给母亲听。母亲听了她的讲述,好半天没有说话。也没有抱怨她一句。

自私的母亲首先想到的是顾虑家人的脸面,跟她说,“你不能回去了,只能把你嫁给这块的人家,如果把你带回家,让人发现的,是没法做人的,家里人还会被家帮亲邻笑话。家里的人还要跟着你一起丢人现眼。”

就这样一不做二不休地就直接在回去的时候,干脆就把她嫁了。看把这事给瞒的,任何人也不知道。

多狠心的母亲啊,想想都都觉得无情。把她一丢下,就再也不回来看她。难道真是嫁出去的闺女就像泼出去的水吗?

自从嫁给高小队,吃喝不愁。虽然高小队在床上不算男人,但对待自己,高小队还算有情有义。明知道孩子不是他的骨肉,却比自己骨肉还要亲。

临走的时候,一再叮嘱她:“一天三顿饭一定要吃好,不然孩子会没有足够的乳水。他在外面都不会安心干活的。”说的多好啊,不像他这个年龄人说的话,老气横生的。

当时说话的时候,把彩凤的眼泪都给逗了出来。心里就暗暗发誓:“今生一定好好地跟他过一辈子,就冲他对孩子的这份情义,俺也一定好好地善待他。”

自从生了孩子后,从家里的长辈们的眼里就能看出,他们都知道床上睡觉的孩子不是他们的亲生孙女。孩子出生后,都没见过他们过来抱过几次。这不是很明显吗,要是自己的亲生孙子孙女,哪能不疼呢,老话不是说嘛,隔代亲。

“哎!没办法,不能怪他们,都是自己的过错啊。可你们又哪里知道,即便俺没有被人糟蹋,强行被塞给了个闺女,你们的儿子也不能和自己生出孩子啊。”她叹息一声。

彩凤原本想把高小队不能挺起的事,跟婆婆还是奶奶说说。可高小队一再叮嘱她:“不能随便对任何人说。不然你也会没面子的,大家都会指指戳戳俺们,特别是你,还有那个孩子。”

特别是几天前还一直叮嘱她,“俺跟说的事,你懂吗?你要是随便说出去的话,人家就会说这个孩子不是俺的,你就没法在这个家待了。”

“啊???????。”她当时就傻了,突然意识到高小队的用心。“我的个天呐,俺整天得不得地胡思乱想,怎么就没想到这一步呢。”

她想起了自己只对姑奶奶一个人说过这事,“她不会给秃噜出去吧。”她不好再去找姑奶奶,怕事情越说越被抹黑,事情已经说出去了,只希望她别再传出去。不然自己真的不好解释什么了。

就是这样,小队还怕她说出去,威胁她说:“如果哪天你彩凤说出去的话,俺就死给你彩凤看。”可见小队真是用心良苦,拿自己的生命来威胁她。

彩凤知道:男人看重的是脸面,比命都重要。可是为了自己的脸面,他也可以命都不要。

小队对她说:“俺的病不是一天两天了,治疗不好的,俺自己心里有数。 与其说出去后还治不好,还不如干脆不说,免得让俺丢人现眼,让人瞧不起。即便是俺自己的亲生父母,都一个样。”

彩凤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她害怕了,她信高小队说的话。

彩凤洗好衣服后,顺便在锅底添上一把柴火,做了一碗面有盐有油的疙瘩,顺便打了一个鸡蛋。这样味道就更鲜了,还有营养。

那些鸡蛋高小队临走的时候,在庄子里孤寡老人的家里买的。一共五十个,一天两个,能吃到等他回来。

“喂乳的娘们不能让自己饿着,得为孩子饭碗着想。”高小队走时一再嘱咐。都让彩凤觉的他有点像娘们了。这是他们结婚后,第一次分离。有点恋恋不舍。

他还告诉她:“如果俺去时间太长,鸡蛋吃完了,你自己可以到那老头家再买点。他家养了二十多只母鸡呢。估计天太冷的话,产的蛋也少,能有多少,你就买多少,咱们不差钱。这个时候不吃什么时候吃啊。”

彩凤吃完饭,洗刷锅碗筷后,表叔兴高正好也来了。彩凤亲热地客套一下:“表叔,你来了。”赶忙拿出茶瓶和茶碗,恭敬的端到干活的旁边。

昨天见表叔的烟袋包里没多少烟叶,今天也特意拿出高小队在哪弄的上好烟叶。

兴高每次干活前总要抽一窝烟叶,浓浓的烟雾不肖十来分钟就飘满整个小屋的空间。彩凤怕被那些烟味给呛着,把茶叶和糖拿过来,一句话也不说,就跑了出去。

看着彩凤怕呛着的神态,忙着跑出去而匆忙扭动的屁股,兴高斜着眼睛,露出狡捷的笑容。坐在浓浓的烟雾里,活脱脱的像一只狰狞野兽。

而匆忙跑出去的娇小女人彩凤哪里知道,她就是那待宰的羔羊,已经被这只活兽死死地盯上了。

兴高抽过一袋窝烟后,就开始做活,今天的活是开凿榫卯眼。是个细工活,女人根本就帮不上什么忙。

他的第一斧头砸在凿子的柄头,就震醒了隔壁彩凤的孩子。彩凤赶忙跑进去解开棉袄抱起孩子,给孩子喂乳。一边轻轻地拍着孩子,一边不停地安慰着,“宝贝,别怕,别怕,你表老爷给俺家做新桌子呢,等你长大点,就能趴在边上吃饭了。”

等喂饱了孩子,彩凤想快一点把孩子哄睡。也好过去看看表叔那里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自己的男人不在家,表叔在那边那么卖力给家里干活,自己得里里外外的都得招呼到。免得哪块慢待了人家。让人家觉的寒心。

孩子刚刚睡醒,隔壁的斧头又不紧不慢的敲打凿子。孩子哪还有睡意啊。把她一放在床上,孩子就会直着嗓子大哭。

孩子太小,彩凤哪里忍心放下她,只能抱着孩子都隔壁做活的地方转悠,一边哄着孩子,一边和表叔谈话。

见彩凤抱着孩子过来,兴高抬起头望了望。说:“怎么?被俺给吵醒了?”

“没事,估计这丫头也睡足了。一时半会也不想睡。”彩凤说着,低头看看怀里的小孩。

“这毛孩长得真俊,长大又是个大美人。白白净净的。”兴高抬头看了一眼彩凤的怀里。

“真的漂亮吗?”彩凤故意问兴高。

兴高抬眼望望彩凤,答应着:“漂亮,长大后会跟你一样漂亮,很耐看。”

听了夸赞自己,彩凤一时感觉有点不好意思。脸上飞红起来。“表叔,看你说的,俺能怎么耐看啊。生了她,俺都快变成了老太婆。”

兴高可是个会哄女人开心的家伙。说起话来都是细声细语的,说话的腔调跟他的长相和身高都搭配不上。如果有第三个人在旁边听着都会觉的恶心。“本来就好看,生了孩子,就更好看了,增添了不少风韵。”

可是在两个人谈话的氛围里,彩凤却听得格格入耳,很受用,“俺哪有你说的那样好看啊。看你说的,把俺都快说成一朵花了。”

“本来就是一朵鲜花嘛,你不用谦虚。”兴高一脸的献媚。“你拉倒吧,俺还鲜花呢,外面下这么大的雪,就是朵鲜花也早该谢了。”彩凤笑着说。

“你这朵鲜花谢不了,会动,冷了就会往屋子里跑,有人呵护着。”兴高开始胡诌起来。不管他怎么说,话题都是围绕着脸前这个怀抱着小孩的小女人。让她听着开心,让她笑的毫无忌讳。

在这冰天大雪的小屋子里,两个人有说有笑地谈着话,彩凤每每被逗弄的嬉笑不止。心里还觉得:“没想道,这个长得像黑塔壮实的表叔,竟然还这么风趣。还会讨女人喜欢。”其实她哪里知道,这仅仅才是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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