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集回来的时候，伙夫还在灶门口无怨无悔地、忙着烘烤那些臭烘烘的沾满烂泥巴的鞋子。天边已经发亮。
中集打着呵欠：“你还没睡啊，等会就天亮了，你晚点叫醒他们，让他们多睡会。养足了睡眠也好干活。反正今天特别冷，估计一天都不会化冻，按正常出工就行，一整天都能干活。我得睡会，肠胃真不舒服。”
中集不等伙夫应声，就钻进草棚里，寻点地方，钻进被子底下，也不嫌有什么臭味了，全身像是散了架子，也脑袋一占草铺就迷着了。先前还嫌弃别人是猪呢，现在也临到自己了。
伙夫瞪着一双死鱼眼木讷地看了一眼队长，心里一百个不痛快，“真把俺当成了傻子了，什么肠胃不舒服啊，不就是那点破事嘛，以为别人不知道似的，哼！”伙夫听到中集的呼声，小心地吐了一口吐沫。
中集体睡到早餐的饭点，是被那些社员回来吃早饭的时候，弄出的响声给吵醒的。当然也是那些不满队长的人，故意弄出的声音。
虽然没睡足，也没办法，他悻悻地看着外面，心里想，“等会他们出工后，再找机会睡觉吧。大家都干了一早上活，回来吃饭了，再继续睡觉，自己也觉得说不过去。”只好爬起来，和他们一起吃早饭。
吃过早饭后，等社员们都去上工了，伙夫也去挑水了。中集躺在草棚里一会儿又睡了过去。
等到中午的时候，被一阵吵吵声惊醒。原来是蛮力回来挑水桶，他大声地对中集说，“二爷，你说俺们这些人多有口福，做梦都没想到，干着干着，没想到，芦苇荡里竟然发现一个不大水坑。你猜怎的？里面竟然有好多鱼被困。估计能挑两桶回来。这样也能改善一下伙食。”
“真有这事？”中集惊讶地问。
“真的！二爷，你还不信吗？这不，里面的人都催着俺出来挑水桶进去逮呐！”蛮力满脸的兴奋，激动地双手都不知道怎么比划了。
“真是那样的话，还愣着干嘛，赶快挑水桶进去挑啊。”中集整天为大伙吃的问题伤透了脑筋，一听有鱼，心里别提有多高兴，忙催着蛮力赶快进去。
蛮力刚挑起水桶，伙夫一把抓住了水桶。蛮力好奇地回头忘了忘伙夫，很纳闷地问，“怎么了？有事吗？”
“我正想问你呐，你这是干嘛呀？”伙夫瞪着死鱼眼问。
“我刚才说了半天，你不知道吗？我去挑鱼啊。”蛮力笑着说。
“我知道你去挑鱼，但这水桶不能挑。”伙夫抓住一只水桶系子不松手。
“那些鱼叫俺怎么弄回来啊？”蛮力纳闷地问，往中集这边望，希望队长能来解围。
“我不管你怎么弄回来，弄回来，我就烧给你们吃，就是这水桶不给用。”伙夫好像故意似的，跟蛮力较劲一般。
“你这人咋这样啊，这里能挑鱼的就这两只水桶，你叫俺上哪弄其他的东西来挑鱼啊？你这不是故意的捣乱吗？给，俺还不去挑了呐，又不是俺一个人想吃鱼。”蛮力气的撒开手，一屁股坐在地上，瞪着大眼看着队长。
中集不能不问了，看着伙夫问，“为啥不给他水桶？你得跟蛮力说清楚点，得以理服人。”
伙夫见中集说话了，也不能不解释，“俺不是不让挑水桶，水桶万一占一次鱼腥味，以后再也洗不掉那些腥味了。以后再挑水回来烧水，喝到嘴里都是腥味。”
蛮力一听就火了，指着伙夫鼻子嚷嚷道：“你少脑子啊，水桶用过不能洗洗吗。你这会叫我到哪去找其他的东西啊。那么多的鱼怎么弄回来？”
不管蛮力怎么指责。伙夫就是不让蛮力挑走水桶。“我只管做饭，我可不管你怎么把鱼挑回来呢。逮鱼我不反对。用这水桶挑，我不同意。”
伙夫和蛮力杠上了。中集知道伙夫的意思，毕竟这水桶是伙夫自己家的东西。多少有点忌讳。
“既然水桶不能用。那好办啊，去庄子上借借。”中集对蛮力说。
“我才不去呢，人生地不熟的，自己的水桶都不给用，人家庄子上又能给啊？”蛮力一脸的抱怨。
“我去借，这家伙，难道非得借水桶不可？”中集耐着性子说。
中集来到宋雅丽的家门口，见她家的门西边邻居屋堂屋门口有人站在那里往这边看。为了做事做的光明磊落点，中集故意大声往宋雅丽的堂屋里客气地喊：“家里有人吗？”
宋雅丽伸头一看是中集，眼睛了满是抱怨的眼神。刚想说：“原来是你这个冤家啊。”
就见中集脸老往西边看，还一个劲向那边问话：“请问这家人呢？我想来借点东西用．”
宋雅丽多聪明啊，知道们西边邻居家门口有人。中集那是偷偷给自己发信号呢。忙迎出来改口大声地回应：“哦！来了，大哥，你找人有什么事吗？”
中集冲那边的人点了点头：“人出来了。”
然后随这宋雅丽往屋子里走去。边走边说：“你帮我找两个框头，能挑鱼的那种，我带来的那帮人，在芦苇荡里发现一水坑，说里面有好多鱼。打算逮回来改善一下伙食。”
宋雅丽一听，说道：“行了俺知道了，你自己进屋坐等一会儿，我帮你去找找。”
说着就麻溜转身出门去了。不一会儿，就挑着两个箩筐回来了。把担子往堂屋地面上一放，问道：“你看这么样？合适吗？”
中集见堂屋里外都没有人，一把搂住宋雅丽，冲着嘴巴就亲吻了一口，应声回答道：“当然合适了。最合适不过了。”
说着手还不老实地往宋雅丽的衣服底下伸。宋雅丽赶忙挣脱他：“讨厌，大白天的，你干嘛呢？昨晚那么用力，还没够啊？”
中集狠劲地掐一下宋雅丽屁股蛋子，赖皮地说：“我就是不够。”
宋雅丽看着中集的样子，心都快碎了。忙不迭的说：“快去逮鱼吧，你这个馋猫。晚上回来会喂饱你的。”
说着就弯腰把扁担捡起来，放在中集的手里。中集知道这个时候不能随便缠绵她，就接过扁担，挑起筐子悻悻地回去。
蛮力接过中集递过的挑子，进了芦苇荡里面不到一个小时，就挑出了满满两箩筐鱼，少说也有四十来斤重。一边挑着，一边满脸地得意，老远就冲中集喊上了，“二爷，你看，俺没骗你吧，瞧，这些鱼，个个都肥，活蹦乱跳的，多欢喜人。”
中集和伙夫，都高兴地忙着迎上去看，鱼的个头还挺大的，大的一个就有三四斤，小的也有巴掌大。开始的时候，中集和伙夫都没想过能逮住这么多的鱼。
“没想到，这么多的大鱼，都让俺有点流口水了。”中集高兴的不得了，脸上都笑出褶子来了。
蛮力见队长高兴成这样子，忙说，“，二爷，这两筐不过是三分之一的量，还有这样的两挑呢。”
“还有那么多？”中集兴奋地问。
“嗯，少说还有两挑。那些不上眼的，都没动手逮。”蛮力大声地咋呼。
“哎呀！这可咋整啊？”蛮力用手指挠了挠头发。
“怎么了？”蛮力和伙夫，同时问道。
“这么多鱼一时半会吃不完，不知道怎么处理。”中集应声说。
“这个好办啊。”还是伙夫有办法，回应了一句，直接提起一箩筐的鱼都倒进先前准备洗漱的水坑里。“怎么样？这法子好吧。”说着，又将另一筐鱼也倒进了水坑。
“这法子好。”中集和蛮力异口同声地赞道。
伙夫拿起扁担递给蛮力，叮嘱道，“赶快挑着空箩筐进去。告诉里面的人，有多少就逮多少，不管大小，可别浪费了，待在这里日子还早着呐。”
“怎么？现在知道鱼是好的了，先前不让俺挑水桶的，可是你啊。”蛮力一脸的不屑，故意做出鄙夷的神态来。
“那是两码事，你还滚去给俺挑鱼吧。”伙夫推了蛮力一把，蛮力乐颠颠地挑着空筐子就走了。
看着蛮力远去的背影，伙夫建议，“队长，咱俩得赶快挖个更大的池子，留好好储存那些活鱼。”
中集很赞成伙夫的想法，“你说的没错，挖吧，等蛮力再挑鱼回来的时候，一定得挖好。”说着，随手就脱掉大衣，卷起裤腿。拿起铁锨就跟伙夫一起在旁边再开挖一个大水坑。
两个人合伙一起干，还没等蛮力挑出第二挑鱼，两米长，两米宽，一米深的水坑就挖好了。坑里没过一会就生一大坑水，还清清的很。
中集弯腰朝着水坑里抄水洗一下手，顺便往鼻子上闻闻，“看是清的，就是有点臭烘烘的烂泥巴味道。”
“已经很不错了，能让鱼多活几天就行。”伙夫搭着腔。
两个人累的，拿出烟袋坐在草棚口歇歇。就等蛮力回来。刚抽不到半袋烟的时候，就见一里路外的芦苇荡里，蛮力又挑着两满满筐子的鱼。
伙夫先前和蛮力因为水桶发生点冲突，现在为了缓和一下矛盾，伙夫主动麻利到前面去迎接蛮力。
走到一百米的距离，就到了蛮力跟前，去接蛮力的担子，“来来来，俺挑一会。”
中集在草棚门口看着，真怕蛮力那小子犯浑，不买伙夫的账，不接受这份友好。替蛮力揪着心。
还不错，蛮力这年把有了长进，长了脑子，也知道伙夫大老远地跑来迎接自己，这是为了讨好他，为先前的不快，表示歉意的。就干脆装傻。痛痛快快地将挑子递了过去。“本来就不怎么重，让你也高兴高兴，给。”
伙夫高兴地挑着担子，一路上乐呵呵的，“队长，挑鱼的感觉就是不一样啊，满身都是新鲜的感觉。”中集几天来第一次看到伙夫这么开心。知道有了这些鱼，以后的饭菜就会更好下口。
第三挑鱼挑回来的时候，蛮力说，“里面的人传来话，就这样吧，小的鱼估计还有一挑子，暂时就算了，不逮了，等这些鱼吃完了再说吧。大伙在里面都顾着砍芦苇了。”
“好家伙，这已经不错了。一百多斤的鱼，够吃两天的了。不要太贪了，小心吃腻了这东西。里面的人做的好。”中集夸赞道。
伙夫帮忙把借来的箩筐和扁担洗干净。装上十来斤大一点的鱼，“不能白用人家的东西，好借好还，队长，你借的东西，还是你自己还回去吧。”让中集挑去还人家。中集很满意伙夫的做法，笑了笑没说什么。
不过还是装傻卖乖，故意说：“借个筐子，是不是给他们太多了，少给点吧。”
伙夫又面无表情地说：“已经不多了，十来斤鱼算什么，以后还有用着人家的地方。少了拿不出手．”
中集心里十分感激，伙夫这是给自己长面子啊，假如伙夫开始只给人家三四斤的话，自己说不定会亲手多抢几条过来。甚至还会发脾气骂几句伙夫太小气的话。
伙夫这家伙好像是自己心里的蛔虫，自己想到的，人家就想到了。自己没想到的，人家给做了。
更多感激是，好像这十多斤的鱼是给自己家一样。到现在中集的心里已经把宋雅丽当成了自己的女人了，至少目前这几天是。
中集挑着足足有十五斤的鱼，送到宋雅丽的家里。宋雅丽高兴的几乎跳了起来。好像从没吃过鱼似的。大声地喊道：“还真有鱼啊？”跳过来不顾一切地冲着中集抱了抱，兴奋的身体直颤颤。然后调转身体，两只眼睛贪婪地盯着箩筐里的鱼看。她的热情一抱，让中集感觉到莫名的冲动。
“看着一个十几里路的大湖面，从来没进去逮过鱼？”中集好奇地问。
“没有，你没看见吗，这里到处是山。哪里有什么水啊，大家只知道这湖里面只长苇子，不存鱼。告诉你吧，我嫁到这个家好几年了，从没吃过鱼。”宋雅丽高兴地光顾着说了，都忘记了喘气，憋了好一大会，才用手连连地拍着胸口，好一会才缓过来。
刚缓过来就又忙着说：“你知道吗，先前你来找箩筐的时候，我还以为你挑其他的东西呢，说挑鱼，还以为你逗我玩呢。”
宋雅丽开心的滔滔不绝。像个十三四岁的小丫头，让人看着心疼。真想把她抱在怀里亲亲。这种欲望很强烈。
早知道这样，先前多挑点过来，看这女人高兴的，让自己都觉得心里酸溜溜。这滋味，在自己的老婆面前可从来没有啊。
是不是自己对脸前的女人真的动情了？中集看着欢心雀跃的宋雅丽。心里别有一番滋味。
宋雅丽忙着拿大盆来装鱼，把箩筐里的鱼都倒进了盆里。舀来水把箩筐冲洗了几下。连箩筐里的几片鱼鳞都给抠去。看着宋雅丽这么仔细，中集很好奇，只以为她怕人家嫌弃腥味。就没问什么。
宋雅丽洗净箩筐后，觉得没什么了，才把箩筐摞在一起，却有拿起来狠命地甩了几下。一手捡起扁担，一手抓起箩筐，飞奔出去，一边跑着，一边回头喊着：“大哥，你自己找板凳坐一会，等会我就回来。”
中集看着宋雅丽的摆动的大屁股，风风火火地跑出去，就知道这女人真的像孩子一样，高兴着。
中集心里却在抱怨宋雅丽，“这女人也太小气了吧，送箩筐孬好也拿三四鱼过去呢，这之前已经为她想好的，给人家几斤，自己不是还有十来斤吗？哎！到底是女人啊。”中集摇了摇头，暗自叹息。
“这女人看表面的样子倒挺豪爽的，主要的时候还是小气。坐就坐一会吧。回来看我怎么说你。我可不喜欢小气的女人。”中集坐在凳子上想着。
没一会儿，宋雅丽就满面春风地跑回来啦。“大哥，你那有多少啊？”
“怎么？嫌我带少啊？”中集很不高兴地问道。
“不是，我怕你们那么多的人，不够吃的，还送来这么多。”宋雅丽解释道。
“多着呢，你知道吗，刚才那个箩筐，我们逮了六个。”中集竖着拇指和小指比划着。
“真的啊？我的乖乖。”宋雅丽高兴地，几乎现出原型，原来是个野蛮的丫头啊。
“你好好吃吧，吃完了到我哪里拿去。”中集看着心上的人这样高兴，近乎讨好地对她说。
“这已经很多了，舍不得吃，要腌好留着孩子他爸回来一起吃。”宋雅丽盯着水盆里的鱼幽幽地说。
中集一听宋雅丽说这样的话，心里一下有种负疚的感觉。多好的女人啊，看她那个神态就知道她有多爱自己丈夫。
自己在这个时候，占人家的便宜，是不是有某种的罪恶感啊。中集神情凝重。
宋雅丽看中集神情有点异样，还以为刚才提到孩子爸，让他吃醋了呢。男人都这样，不该吃醋的，也去吃醋。真搞不懂。
忙解释道：“孩子他爸也好多年没吃过这个东西。想和他一起尝尝。”
“这里这么稀罕鱼，刚才送箩筐的时候，怎么就带两条过去呢？”中集还是没憋着，张口就问。
“我借的时候，他们问我干什么用。我告诉他们，说你们挑鱼用，你猜他们怎么说？”宋雅丽说着，故弄玄虚地问。
“那他们是怎么说的？”中集知道说话需要一问一答，才有味道。忙开口问。
宋雅丽还没说就先咯咯地笑起来：“他们说你们这些人都是大白天做梦，痴人。”
“那你刚才送箩筐过去，又怎么说的。”中集好奇地问。
“他们家的人鼻子真尖，一下子就闻到了鱼腥的味道，还好，先前我把箩筐上的鱼鳞都给弄掉了。要不然真的不好回答。”宋雅丽说。
宋雅丽看着中集继续说着：“他们说腥味，是不是都在捡田螺啊。我就顺着说‘是’，他们家的人都笑话你们这些山沟里上来的人，把田螺都当鱼吃了呢。我听了后，差点都没憋住笑呢”
“你怎么不和人家说实话呢，怕人家贪你这几条鱼？”中集一个劲地问。
“我才不告诉他们呢，你也不许说，还有就是回去，告诉你们那些人。不许告诉鱼是从湖里逮出来的。不然我跟你没完。”宋雅丽指着中集警告着。
“告诉我为什么啊？”中集还是不解。
“你真傻啊？这个湖的四周，所有村子里的人都不知道湖里长有鱼。现在就我知道。等你们都走了，以后我们家就能年年吃到鱼了。”宋雅丽一副得意的神态。
“那你这些鱼，怎么跟人说啊？”中集指着鱼问。
“就说是你们送的呀！”宋雅丽淡定地回答。
“我们那些呢，该怎么说？”中集问。
“是从家乡带来的呀！”宋雅丽还是淡定地回答。
“那我该怎么去捂住四十多人的嘴巴呢？”中集不停地问。
“那是你自己的事，他们都是你带来的家伙，你自己想法子去捂住那些嘴巴。”宋雅丽不客气地说道。
宋雅丽一脸的严肃，让中集不能随便开什么玩笑。比较她是自己刚刚结识的女人。脾气和性格都还没有摸清楚。万一翻脸可就是得不偿失啊。中集一时陷入迷茫中。
宋雅丽见中集有点发愣。知道他会对她言听计从的。毕竟自己和他多了一层关系。
忙笑脸和悦地说：“其实很简单，不用太操心，编个瞎话，就能蒙过去。哥，你说呢？”
“你让我好好想想，我现在就回去，不然还就真的有人给透露出去。为了你，我一定要出个万全之策。”中集认真地说。
心里真的想为这个女人做点事情。才能弥补某种难言的愧疚。
中集站起了，就往外走。宋雅丽送出门口，站在那，一直看着中集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