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山祈福？”
方落落本能地就想拒绝，但是太妃提前看出了她的意思，便又道：
“不管是神佛真的显灵，还是为了求一个心安，你都不妨跟我上山一趟。毕竟你在府中也就是闷在府中胡思乱想，出去走走，指定心境会开阔些。”
太妃都这样说了，而且是切切实实地为自己着想，方落落自然没什么可说的，她低声应了下来。
盛京一带寺庙甚多，也跟帝王礼佛有关，她这次和太妃去的依旧是之前去过的潭柘寺。
说起来，她虽然不信佛，但是却跟佛门很有缘。
替父亲的事情求了一支签，她一看到签文，心中的不安越发加剧，这签文上的意思实在算不得什么好话，竟是大凶之兆。
“施主可否让我看一眼签文。”
一道年轻温润的声音传了过来，方落落回身看去，没想到竟在寺庙里看到了一个长得如此……让人惊艳的和尚。
他长眉斜飞入鬓，有着一双极其凌厉的凤眼，但是却因为眼中的温润和平缓而削弱了这凤眼的气势，若不是他头上的九个香灰烫过的疤痕，只怕她都要误以为是盛京中哪个小倌的阁楼跑出来的人物了。
怔怔地将自己的签文递了过去，方落落差点没回过身来，但是这僧人却半点没有被她冒犯的意思，依旧平和地接过来，看了一眼签文，眼中流露出些许可惜：
“施主的亲人此时应当是身陷令吾，此事已经十有八九定下来了，只怕是凶多吉少。”
这个签文乃是方落落自己就能看出来的意思，她不由得怆然一笑：
“半年前的时候好了大师曾经同我说过，说是家中有灭顶之灾，那时候我满心满眼皆是不相信。如今看来，竟是一一应验了。”
“但是施主也不必如此消沉，这签文看似处处绝境，未必没有求生之法。”
朝着她笑了笑，僧人似乎是在宽慰她，“事在人为，绝境逢生，女施主乃是有大气运的人。这件事应当会有贵人暗中相助，你不必忧心。”
这话许是这年轻僧人不忍见自己伤怀才这么说的，不过有他这样一句话，方落落都觉得十足欣慰了，她朝着他行了一礼：“多谢大师。”
那年轻僧人也没有推拒她的礼，微微颔首，双手合十道了一声阿弥陀佛之后，便离开了。
太妃求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再加上她是这潭柘寺的常客，寺中的主持便跟她多聊了会儿，等着她从里面出来的时候，就只有方落落带着自己的丫鬟独自立在外面了。
“这签文怎么样？”
她关心的自然是签文，方落落犹豫了一下，还是将那僧人替自己解签的意思都说了，太妃起先皱着眉头，但是听到后面却是忍不住舒心地笑了起来：
“你看，我就知道你父亲的事情必然有转圜余地，既然有贵人暗中相助，你便只管高枕无忧了。”
这话让方落落心内苦笑，但是毕竟是太妃的一番好意，她也只是轻声应下了。
太妃一边带着她往外走，一边不住地摇头：“只可惜这潭柘寺里的觉慧大师不在，这位大师年纪轻轻，但是解签的本事可不亚于之前的那位好了。好了也是可惜了，当日我们就应该将他好生在府中供养着。”
听着太妃的絮絮叨叨，方落落不知为何，竟是将太妃口中的这位觉慧大师和自己方才遇到的那位联想到一起。
或许，她刚才就遇到了？
她忍不住追问起这位大师的容貌，太妃也没察觉异样，答着她的问题：“这位大师也不知道是哪家丢失的孩子，生得很是俊朗，这样凌厉有杀气的面容按理说不应该在佛门的，但是偏生他眉眼慈悲，竟是个跟佛有缘的。”
她这样一说，方落落就知道了，刚才替自己解签的，的确就是觉慧。
一想到这一点，她的心就忍不住怦怦直跳。
之前好了预言到了方家的衰败，那这次大师说，会有贵人暗中相助、事在人为，是不是说明，她的父亲真的有可能逃出生天？
见到方落落的精神似乎抖擞起来，太妃也不由得暗中赞许自己，这次带她出来礼佛算是走对了路子。
看着印着王府府徽的马车消失在山路上，潭柘寺的藏经阁上，一道银灰色的身影长久地立在那里，高处的风将他的衣衫吹得猎猎作响，他整个人只是定定地望着她们离开的方向。
“你竟是在这里。”
一道温润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慕容墨扫了一眼穿着僧袍的男人，微微蹙眉：“方才那些话是你故意说给她听的？她父亲如今必然要当太子的替罪羊，你如此说不是给她希望、最后又让她绝望吗？”
“我只是一介解签的僧人，自然是签文上有什么便说什么。”
他莞尔一笑，跟慕容墨并肩站着，“此时眼前一时的希望，也能够让她支撑下去，若是让她一直陷在绝望之中，那岂不是将她往死路上逼？”
对于他的说法，慕容墨嗤之以鼻，他从来不觉得亲人的生死会对人产生多么深厚的影响，“时间会冲澹一切，她父亲的死讯刚传来的时候，或许她还会悲痛伤心；等过了几年便能够释然，更何况——”
后面的话他没有再说。
有些话是谋逆之言，即便两人已经是多年的好友，他也不会轻易在他面前吐露。
而僧人的脸上只是一如既往的慈悲神情，并没有再说什么。
回到家中的方落落精神明显比自己出去的时候好了许多，太妃看了十分满意，顺势将王府的管家大权又重新交给了她。
方落落如今也的确需要些事情打发时间，她这次也就从善如流地接了下来。
看着这半年来胡乱弄的王府账簿，她不由得笑了笑，看来晴川着实花费了些王府的银子，只是慕容墨依旧对她优待有加，简直让她这种局外人都不得不感慨他的情深如许。
重新掌家之后，方落落第一件做的事情不是整顿内务和仆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