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她做白洛洛的时候很开心。”
……
看着这个身上的狐皮大氅上都染上了血迹的男人，武安侯将他扶起，让他安安稳稳地在这摇椅上躺好睡去。
他用手绢抹去了他嘴角的鲜血，那位之前消失不见的老人此时出现在清潭居门口。
他像是没有看到武安侯似的，上前探了探慕容墨的脉搏和呼吸，最后长长叹了口气，又离开了。
经过一夜长谈，此时天边已经隐隐可见白色，远方传来了鸡鸣声，武安侯带着疲惫打开了王府的大门。
外面是正焦急地等待着他的将士，这些都是他的亲兵。
他自是不愿意看着他们为了无道昏君白白送命。
迎着他们欣喜的眼神，武安侯动了动嘴唇，最后还是说出了那四个字：“八王爷，殁——”
此时远在苏州的方落落正随着新玉去明山寺上香祈福。
她此时已经想起了许多事情，比如自己和慕容墨，又比如自己曾是白洛洛。
在这明山寺解签的僧人已经不是之前的好了，而是另一位中年僧人。
她拿了签文一时间不敢去解，踌躇辗转，最后还是跪到了佛前。
她并不希望自己认识的任何一人再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
只是不知为何，从昨日起，她的心便一直狂跳不止，似是有什么事情即将发生，又似乎是她要失去什么于她而言十分重要的人。
她在佛前郑重地拜了拜，然后才拿着签文去找那中年僧人。
那僧人只看了一眼便叹了口气，对她道：“施主情深不知，深陷迷局，还好身侧一直有一位贵人为你遮灾挡难，只是如今瞧着这位贵人似是也已经灯枯油尽。”
贵人？是慕容景晨吗？
方落落头一个便想到了他，而那名僧人似是洞悉了她的想法，又摇摇头，“有时候你看到的未必是真的。”
这和尚故弄玄虚，解签的本事不及好了大师，但是这神神叨叨的样子还真是如出一辙。
方落落再问，他就说什么天机不可泄露之语，叫她烦躁死了，连下山的时候都忍不住骂他，“这些秃驴还真是一如既往的难缠！”
“奴婢也这么觉得，小姐，要不奴婢今晚潜入明山寺将他打一顿！这样他就老实了。”
只知道用武力解决一切的新玉已经将自己的袖子往上卷了卷，吓得旁边的小孩子都躲开几步。
不知为何，看到新玉如此，她又忍不住笑了，她摇摇头，“罢了罢了，任它发生什么事，我们都只在苏州城里过自己的小日子便是了，对了，姨娘什么时候能够到？”
“前几天傅少爷来信，说是过几日便送上船，如今姨娘只怕已近在来的船上了。”
那位秦姨娘虽然养在内宅里见识不大多，而且说话也有些唠叨，可是照着新玉的话说，对方落落是真的不差，一介庶母能够做到如此体贴入微已经十分难得了。
方落落如今也想通了，自己之前留下来的资产，如今在这苏州城里大小也是个富户，自己只管改头换面了，重新将自己的生意做起来，带着姨娘也能好好在这边过活。
等她回到自己在苏州置办下来的宅子，外面新雇的门房便勤快地进来，递了一封信，“小姐，这可是打盛京城里来的信呢！还有一封是来自岭南的。”
盛京城。
这个如梦魔一般的名字。
她先将那封岭南的信拆开，居然是三皇子的。
他居然请她一介女流之辈去他军中为他做事？
这封信她才看了个开头就懒得看了，转过头拆开了盛京卞如梅给自己寄来的信，信的前半部分倒都是些好事：
刘家大郎倒真是个有担当的，并没有因为白家如今落败获罪就悔婚，依旧风风光光地将白若晴从武安侯府接了出来；
至于慕容景晨，真正的摄政王和皇上都留了他一命，如今被软禁起来，虽然不知道具体如何，但是只要还活着就不算差。
只是在信的后半部分忽然急转直下：
“……我知道你如今已经是恨透了慕容墨，然则人已薨逝，你空守着这样的恨意无法安然度日，之前他在我家中躲避官兵搜查时，言辞所念皆是你。至于你父亲的死乃是魏择所为，而魏择竟又是慕容景晨的人。此间阴谋重重，你我身在其中，皆不能看穿……”
人已薨逝。
后面再写了什么，她竟是一个字都看不进去了。
慕容墨已经死了？
手中的信轻飘飘地落在了地上，她的双眼瞪大，竟是不知道身在何方。
从外面走进来的新玉见到小姐如此模样，只觉奇怪，她从地上捡起那信封和信，她只识得简单的字，这信她看不大懂，只是眼见着那信封里似乎还有东西，便取出来看。
“小姐你看！”
竟是墨梅的花瓣。
经过盛京城到苏州的奔波数日，此时这墨梅已经失去了水分，只是一捧干花，凑近信纸闻的话似乎依旧能闻到其中的香味。
这是八王府的墨梅。
“小姐，你怎么哭了？”
望着泪流不止的小姐，新玉疑惑地问。
“只是睹物思人，没什么。”
慌忙擦干了眼泪，方落落还没有忘记自己应该要恨他，只是一低头看到新玉手中拿着的信，才发觉自己早已没有了恨他的理由。
“那就好。若是小姐整日这样的哭，眼睛哭肿了可就不好看了，到时候姨娘来了指不定要怎么罚我呢！”
新玉猜都能猜到，那傅家大少爷必然会跟着秦姨娘一起来，冲的还是她们小姐，只是这次不知道他的母亲刘氏会不会跟着来？
因为得知了慕容墨的死讯，方落落的心情低沉得很，勉强打起精神跟新玉说了会儿话，便去休息了。
只是当她躺在床上，却无论如何都睡不着。
彷佛一闭眼就能闻到那墨梅的香味，就彷佛他在身侧。
这样的心情一直到去码头边接秦姨娘时，才稍稍好了些，她看着穿着一身深紫色衣袍的秦姨娘，经过这些时日的分别，她瘦了许多，手中也戴着一串佛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