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是觉得不对劲。”
往房中走了几步，方落落忽略了心头上升起来的难过，她的脑海中一直是文老那张只见急切不见伤心的脸，“若是慕容墨真的死了，文老为何一点都不上心，而是一刻不停地来到天山？”
这话新玉也答不上来，只能嗫嚅着道：
“文老这等喜欢救治人的医者，也许是遇到了什么疑难杂症？”
“我总是觉得不对劲，你不必伺候我，只帮我盯着下面的动静，若是那下面有人露面，你便即刻来通知我。”
宁愿相信慕容墨是假死离开了京城，她也不愿意相信这个人是真的死了。
她心中藏着侥幸，也藏着暗暗的期盼。
然而今日下了一整天的大雨，下面的院子里自然无人走动。
方落落不免有些失望，若是明日雨停了，她便不能在这里耽误了，前线的将士等不起。
而新玉看出了方落落的心情，她是个只知道用蛮力的，“小姐，若不然我将那老头子绑过来，一阵威逼利诱，他弄不好就说了。”
“他脾气古怪得很，你越是这样他越不肯说，再说了，医者即是毒者，擅医便擅毒，说不定你还没有近身就已经被他的毒药被晕倒了，反而不划算。”
方落落跟文老也打了这些年的交道，自然也知道他的脾性。
此时已经是晚上了，下面正在开饭，方落落今日晨起用的便不多，中午更是没吃饭，如今肚子倒是真的有些饿了，她跟着新玉一起下楼，正巧文老居然也在大堂中吃饭。
见着方落落从楼上下来了，他神色一僵端着盘子就要起身离开，却被方落落按住了手，“文老，我们说起来也是老熟人了，你又何必见着我就躲开呢？”
这话让文老的脸色僵了僵，他素来吃软不吃硬，今日方落落抓着他的手火急火燎地追问，他反而不想说，如今见她神色憔悴得很，他又有些犹豫了。
见他态度松动，方落落便赶紧请他坐下，又按着从前文老喜欢的口味点了两道菜，而文老见她离开这么久了，居然还记得他喜欢的菜，一时间也是有些感慨，“王妃这是想起来从前的事情了？”
“原本以为过了一段旁人的人生总该会忘记些东西。但是没想到竟是如此刻骨铭心。”
不由得自嘲一笑，方落落又看向文老，“也不知文老的口味可是发生了改变，还喜欢这些菜吗？”
文老没有回答她，只是就着上来的菜又吃了几口大米饭，然后才看向她，“有些事情既然已经成了定局，还望你能够忘记，也许忘记对你对他来说才，才是最好的结局。”
“文老，我并非是想报仇，我只是想知道他是不是还活着。”
惨澹一笑，方落落如今已经知道父亲的死并非是慕容墨促成，她对他亦多少有些愧疚，她知道他不会真的爱上晴夫人，也知道他后期有些行为乃是不得已而为之。
可是最后在父亲的事情上还是难以保持理智，可能也是夫妻这些年的同床异梦吧。
“他如今虽然活着，却也跟死了没什么区别。”
这也是文老不愿意带方落落去见慕容墨的原因，他虽然为慕容墨做事，但是这些年常年照料慕容墨的身体，已然将他视作自己的亲子，他在他身上花费的心思比自己以往任何一个病人的心思都要多。
“那就是还活着。只要能救好他，不拘什么珍贵药材，我都能弄过来。”
听到这个消息，方落落的神情不免染上了些激动，只是文老却按住了她的手摇摇头，“这件事哪里是这样么容易就办得到的？”
不等方落落开口，他就絮絮叨叨地说起了慕容墨的身体状况，“你也知道，他之前身体就中了剧毒，这毒一直在餐食他的身体，后来得知当年攻打百越背后的阴谋之后，他又服用了一味毒药。”
“为何要服用毒药？他是疯了吗？”
方落落对迟到现在才得知真相惊讶万分，“文老你当时为何不拦着他？你就眼睁睁看着他这样糟践自己的身体？”
“这于平常人是一味毒药，但是对他来说却是一种解脱，亦是救命的仙丹。”
说起百转千回丸，文老脸上有些悲怆，“百转千回丸便是为了他这样的人所研制，要知道，他即便不吃这药，也只有十多年的寿命，而且接下来的十年还要承肉身的病痛，终日缠绵床榻。”
“然后呢？”
她已经猜到了什么，只是还是决定听文老说完。
“他只知道皇上忌惮他，却不曾想过兄长为了一己私欲，将整支军队全部坑害。”
意味深长地看了方落落一眼，文老接下来的话如同雨点一下一下地敲打在她心上，“他也想给你留下一段人生中快乐的记忆，只是伴随着后来事态的不受控制，他也只能选择隐瞒你一些事情。”
他说的隐瞒一些事情，说的应该就是晴夫人的事情。
晴夫人应当只是障眼法。
这些自从收到卞如梅写给自己的信件之后，方落落事后反复地推敲过，无论从哪个方面得出来的结论都是晴川应该不过是个被用来转移视线的人。
“这些我已经知道了，我现在想知道的就是，我什么时候能够见见他，他……他还愿意见我吗？”
明知道他或许就在后面的那方小院子里，但是方落落却忽然生出了些许害怕。
虽然失忆是真的，但是她对他说的那些狠心的话也是真的。
不知道他会怎么想。
文老犹豫了一下，“他如今的状态实在不适宜见人，主要是他这些时日一直都在昏迷之中，我见着你似乎是跟镖局一起来的，想来你应该有事情吧要办，这些天我们一直都会在这间客栈落脚，你先将事情办完了也不迟。”
“在我离开之前，我必须见他一面。不然我不会走。”
总觉得文老似乎是要有意支开自己然后离开，方落落的态度很坚决，“这些都是运给前线将士的粮食，文老不会贻误军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