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时分，海涛忽觉有一双玉手在被窝里胡乱摸索。他侧目一看，不禁大惊失色，睡在他身边的竟是郁梅。只见她含羞倦缩一旁，眉端尽是恐惧之情……他顿感万分羞愧，痛骂着自己，欲起身而去，却恐冷落了她。矛盾之际，他哪敢动弹，只怯怯地躲在一边……再后来他只觉浑身起热，便颤抖着手去拉她……
就在此时他猛然醒了。原来影华已骑上来……他手扶着她，呵呵笑道：“咋样，不权不足以知轻重，不度不足以知长短。你可知道轻重长短了吧！”影华被他逗得气喘吁吁，越发痴狂不已……海涛已觉时机渐到，便双手扶她躺下……最终累得他腰酸背痛，汗如雨下，便像一座倒塌的山峰一般趴下来……
影华便嬉笑着戏谑道：“你不是嘴硬吗？有本事别趴下呀！还天天之乎者也地卖弄！哼，我最看不起你们这些臭文人！所谓百无一用是书生，我看你就是个银样蜡枪头，中看不中用！”
海涛明知她是得了便宜还卖乖，便懒得回答，却还是禁不住说道：“别说我了！我看你是张爱玲读得多了，说起话来像她一样带刺儿！”
影华便吃吃笑着，与他不再拌嘴，不久便都睡着了。第二天一早，她匆匆起来做好早饭。都六点半了，海涛依然睡得像个小懒猪。她好奇地进屋拉开了被子，看他光着身子，小弟弟软得像条豆虫歪在那里，没有一点精气神，便抿嘴一笑，伸手拍醒他，又拍醒凤荷，叫道：“大懒虫，小懒虫，都给我快起来！”
海涛睁开睡眼，看她眉开眼笑，很逗地问：“咋样，过瘾吧！”
她抿嘴似笑非笑地怪道：“屁！还没到呢！”
“啊，还没到？”海涛大声叫起来，“那咋办呀？我可就这个本事了！”
影华看他一脸可怜相，忙说：“别闹了，看看都几点了！你还上学校不上？”同时用眼睛示意地看着已经坐起来揉着眼睛的凤荷。
海涛急忙正经起来，迅速穿好衣服，到外面洗漱起来。影华帮女儿穿好衣裙，又把饭菜端到桌上，出门见他正教凤荷学着刷牙，便欣喜地站在一边看着。
饭桌上，为了赶时间，海涛也没细看饭菜，抓起馒头就吃，咽得眼睛直瞪，嗓子眼里不停地打着嗝。影华娘儿俩个便看着他笑个不停。
骑摩托去学校的路上，海涛方想起梦中之事。他暗骂自己怎能做起这种怪异下流的梦呢？郁梅可是他最器重和看待的学生呀！唉，还是不要再想这个的好！男教师最难当，尤其最怕和女生产生这种不明不白的苟且之事。幸亏这只是个梦！他陈海涛不当教师便罢，既然当教师便要光明磊落，不能让别人说闲话。所以，不管班中女生长相如何，他都是一个态度相待，从不因人而异，那样不仅是不道德的，而且也是他个人所不允许的。
到校后，他先到办公室看了会儿书，接着到班中查看。郁梅正好在班门口站着，他的脸不由一热，便不敢看她，低着头朝前走。郁梅见他走来，却迎着他走过去说：“陈老师，你看你的学生刘大宝做的好事儿！”她看看周围没人，伸手将一封信塞到了海涛手里。
海涛正为梦中之事羞愧，听到她如此一说，心下一动，看，还真出事儿了！他板着脸接过信，放进口袋，到班里转了一圈，却不见刘大宝，便扭身回到向办公室，刚要拆信去看，却被进来的郁梅一把夺了过去。她红着脸道：“陈老师，你就不要看了吧！”
海涛顿时愣在那儿。郁梅这举止真是反常！她和刘大宝之间发生了什么？看到她满面红润，海涛便猜出了八八九九，肯定是刘大宝这孩子不学好，给她写求爱信。她不好意思回绝，想让老师出面调停，又担心信中内容被老师看到。这是青春期女孩子的共性，他做老师的应该明白才是。他便微笑着说：“啥事儿还这样神秘！你自己还学不会处理吗？我不看也知道啥内容，他刘大宝是那水平也写不出什么高水平的东西来！”
郁梅此时却机灵地说道：“嗯，陈老师，我知道咋解决了。只是，他刘大宝老是托人送这送那的，真烦人！”
“烦人！那你看咋办？”海涛也听说过她回绝刘大宝送礼物的事，现在就要看她如何打发这封信。
停了几分钟，郁梅粉红的小脸一会儿晶莹闪亮，一会儿又黯然深思。最后，她抬起头来，果断地说：“这样吧，以后他再送我礼物，我都收好放在一块。等我们毕业了，我连这些信再一并送还给他。你看这样行吗？”
其实海涛也没有更好的办法。这种牵涉着男女情感的事，他并没有什么好的经验。听得她这样安排，他也觉得不错，便点头道：“你忖着办就行。只是不要着急，刘大宝成绩是差，但为人还比较诚善。要信任他，给他时间，让他明白你们现在应该注重什么就行了！”
听了这些话，郁梅信任地点着头，捏着那封信，一蹦一跳地走了。海涛舒了口气，心底仍是惴惴不安，这一切都缘于夜晚那个可怕而荒诞的梦。
从此每见到郁梅，他都有一种莫明的冲动和愧疚，却只把她当作自己的学生，当作一个需要他倍加呵护的小孩子。然而她的一举一动，一扬眉，一俯首，一声眼神，一句问话，都能在他心头惊起一圈波澜。他越是有此感觉，越是对她有种深深的负罪感，越认为自己做了对不起人的事情。他担心这是个解不开的心结，可能会一辈子压迫着他，让他终生愧疚。他相信自己永远都不会做出有悖于师德和良心的事，他必须是一名合格的教师，而且必须做一名合格的教师。
这一天，他上了六节课，午饭也没回家吃，只给影华打个电话，在食堂里吃了一些。影华便去娘家蹭了午饭，把凤荷留在那里，下午骑车到校上了两节课，便回家做饭等他归来。
当晚自习课都是英语，因为王朝辉很负责任，海涛便趁着傍晚的余晖骑上摩托赶回去，路上竟遇到了左键。左键毕业后没有教书，托他舅舅的关系在公安局上班。此时他正骑着大踏板的雅马哈，带着漂亮的女朋友逛街。
两人立在那儿叙了几分钟。左键恭维海涛是刘姐的大红人，夸得他不好意思。想起当年他第一次去左键家过中秋节的事，他一直心存感激，正是左键的邀请让他走出了失亲的忧伤与痛楚，从此振作起来，才最终摆脱了生活的阴影。此刻听到左键如此恭维，他便谦恭地说：“老同学，我啥条件你是知道的，不努力是不会有饭吃的——这辈子可千万不能取笑我呀！我只能是这个命了，好好教学，把该做的事做好。哪能像你，在县城里跑南闯北的，结交那么多哥们，前途不可估量呀！”
左键被他一说，用手拍着摩托后座嚷嚷道：“别拍啦！别拍啦！再拍我女朋友要吐啦！”他的女朋友站在一边听着，脸一阵红一阵白，拉着他说道：“有啥事儿以后再聊，符局长还等着咱呢！”他便陪着笑脸道：“哎哟，洁华呀！这是我老同学，没外边儿！我们好久不见，唠两句吗！”又对海涛道：“这样吧！俺局长约我们陪酒，你和我都一起去得了！”
海涛听出两人有事，便推辞道：“不不，我不能去！你们局长大人请客，我哪能去？”扭眼细看他的女友一眼，但见她生得身材高挺，面色甚美，便问左键啥时候办婚事。左键呵呵乐道：“哎，巧敢，今儿碰到你了不对你讲，你肯定会生气。明天我给你下张请柬，五一去喝我的喜酒吧！今儿忘记带了！”
海涛欣喜道：“不用下，不用下！我一定去。这样吧，你们快去应局！我也走！”左键两人骑车离去，他也急匆匆奔回家，看见桌子上罩着几样小菜，便笑着问影华：“咦，做啥好吃的？”
“你猜猜！”影华对他嫣然一笑。
海涛并没去猜，他清楚她最会做红烧肉，其次还有烤鸡腿、清蒸鲤鱼等。今晚也许女儿不在家，她得了空闲，又想做个菜尝个鲜吧！于是便洗了手脸，坐在桌旁，取下纱罩，但见两菜一汤都与平时不同，一一尝去，不由一笑，原来除了一盘蘑菇青椒外，另一盘是爆炒腰花，外加一盆青鱼汤。他便啧啧有声地叹道：“哎哟，还是老婆知道疼咱呀！”
影华凝眉笑着，恨恨有声道：“就你那本事，还敢在学校里喷自己是老大？”
海涛这才想起自己曾在办公室里与何俊涛等人谈论夫妻生活的事儿，他曾经吹嘘过自己是老大的事儿，可是这话怎么竟传到影华耳朵里，可见她的消息是多么灵通，以后可不能再胡乱吹牛了。想到此处，他便嘿嘿笑着将话题往外转道：“谁敢在你面前夸大？有多大你能不知道？”
“还贫嘴！快吃吧，都凉了！看今晚上不整死你才怪呢！”影华冷眉冷眼地怪道。
“坏，你这话吓得我也不敢吃了！你还是多行善事积好德，可不能再毁我了——毁坏了，咱可就这一个宝贝呀！”海涛一脸破落相，便放下筷子。影华看他如此败落，逗得笑个不停，舀了勺青鱼汤倒进他碗里。（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