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正当大家议论纷纷之时，翁本周又拿起话筒讲起话来：“同志们，大家静一静！我来讲几句！对于刚才萍梅董事长讲的话，我请诸位回去好好考虑考虑。年青人吗，要有股拼劲和闯劲才能干好事业！我老了，我不用申请，因为我已经退休了，主管部门是不会过问我的事的。可是你们当中大多数是中青年教师，而且是在职教师，是基层教育的中坚力量，境况特殊，他们不可能不过问的。你们一定要考虑成熟好了再申请！当然，我和萍梅的意思是，只要你们能够协调好一切关系，不申请更好！此外，我再多讲三件事，一是萍梅董事长与沿海一职业院校签定了合作意向，准备下学期开办职业技术学校，为我县培养中等技术人才；二是萍梅董事长已购得一块建设用地，立马动工兴建泉滨中学家属楼，每套的售价比市场低了40%左右，只求够本，不求赚钱；三是她还准备开办一个大型超市。后两件事都是为专职教师解除后顾之忧而谋划的，家属楼优先专职教师出售，这也算是一项福利；超市工作人员同样是优先安排专职教师的家属，待遇绝对是比我们县里任何一家超市都要优厚。”
会议到此已尽尾声。刘姐又让许治春安排中考前的一些工作，便散了会。此时正是放学时分，海涛将凤荷交给影华，便奔回班里安排相关事宜。他仍是纳闷，看来肯定是县教育局对刘姐施压过大，她才下狠心出此策略，把难题踢给大家解决。说白了，只要县教育局严加管理全县无序流动的教师，泉滨中学与县城各个私立学校除了聘用退休教师或者自聘专职教师外，基本上是聘不到在职的中青年老师的。而从社会上自聘的教师，基本上很少是师范院校毕业的，大都是杂牌军。但是泉安实在太过落后贫困，私立学校的收费并不很高，全靠生源多来维持着学校的生存发展，若靠微薄的收费来养活一大批自聘的教师，实在是得不偿失，是极不明智的选择。海涛由此更佩服刘姐的举措，与其招聘他人，不如留住这些年富力强、有着丰富教学经验的在职教师，其中利弊不辩自明。
回到办公室，海涛收拾好桌上的杂物，正欲和影华回家，手机却响了起来。他一接，是许治春代表刘姐约他去吃午饭的。他迟疑一下，看来刘姐有话要说，便答应了。待他走下楼去，影华扯着凤荷正在等他，他上前说明情况，又亲了一下凤荷道：“你和妈妈一起坐三轮回家吧！我到外面吃！”凤荷却张开小手说:“我也去，我也和爸爸一起去！”
影华忙抱住她道：“乖，凤荷乖！爸爸有事不能带，咱们回家去！”又扭头嘱咐他道：“你去了别多说话，咱回去再商量。我打电话问一下舅舅，到底是咋回事！”海涛点点头，骑上摩托向泉安宾馆去了。
在泉安宾馆，刘姐安排了四桌酒席。在场的多是泉滨中学的骨干教师，同时还有关新在社会上交往的一些名流。海涛找到许治春，李华东和梁志远也在场，另有几位熟悉的年级和学科组长。许治春安排众人坐好，让服务员开始上菜。众人随便喝着酒，吃着叙着，话题自然是申请专职教师一事。海涛注意听他们议论，并不插话。此时便听梁志远激动地说：“我早就看到咱泉安教育太乱，教育局肯定会严加管制的。他们眼望着咱挣那几个血汗钱，心里那是羡慕嫉妒恨呀！”
“这话不正确！这不是教育局要管制，而是下面的人告的。你在一中工作，当然不知道基层的事儿。像我们这些从下面拿着工资、在县城教书的太多了。据我估计，泉安城的私立学校有四五十所，所需教师一两千人，有一半以上都是从下面领工资的，平均每个乡镇有三十几人。有些乡镇中学因为教师流失得太多，连课都没法开齐。教办室主任得了实惠，只管放人，吃拿卡要全都干，就是不管乡镇各学校的死活！那些在乡镇干活的教师，哪个不眼红咱们挣的这些钱？写信上告也是正常的事儿！”李华东侃侃而谈，分析得很到位。
许治春笑着听着，端起酒杯说：“来，来，咱今天不要再说没用的话。刘董的意思是，大家好好想想，以后是跟着她干，还是这样打游击？我不管他三七二十一，申请是写好了。我不想回去再跟教办室那些领导这样商量那样妥协，求爹爹告奶奶的多窝心！以后就轻松了，放心干活，开心喝酒，管他奶奶的谁死谁活的！”说罢，他举杯一饮而尽。
海涛猛然间就明白了，怪不得许治春这么快就升任为业务副校长，原来他已把今后的希望都寄托给了刘姐，这当然能够赢得她的信任和重用了！
李华东也点头道：“我也拿定了主意，跟刘董走没错！我的申请早交给她了。大家怎么做我管不了，我自己的事儿还能不当家？”
海涛也终于明白，李华东的突然起用，大约也与申请有关。他想起那次和关新喝酒时，他就听到关于申请专职教师的事儿，却始终没有行动，甚至连表态都没，更不要说写申请，也难怪刘姐没给他安排任何职位！
这时一位胖胖的男教师俏皮地说：“得，你们好好写申请吧！我是不能写的。刘董如果用我，我便还干！不用咱了，咱拍拍屁股到其他学校呗！”
众人一看，此人乃是南泉乡的冯海亮，目前任泉滨中学初二年级组长。他姑父唐效天是南泉乡教办室主任，胡作为再专横，也不敢挡他的道呀！海涛也知道他的身份，人家身后有柱子顶着，当然不用写申请的。即使是海涛和影华也没他更逍遥！两人虽靠着许文发，但每到年关，还得拎着好烟好酒去蔡凤龙家打点。每逢教办室各位领导大小事务，也都要提前把礼金带去。不然，他们在泉安也过不安稳的！
李华东便笑道：“冯老弟说得当然在理。刘董的意思也是这样，大家看着办吗！一切都稳妥的，就不需写申请；觉得和教办室或者中心校关系处不来的，还想在这儿工作，就只有写申请了。我和许副校长没柱子，只能另选出路，反正我们也不怕，刘董是个干事业的人，我们跟定了！”海涛便有些疑惑，李华东的姐夫不是在教育局吗？他怎么会没柱子呢？此时便听许治春忙附和道：“对，意思都明白了，就不再解释。刘董为人啥样，大家都知道。今天大家承蒙刘董盛情，她以后决不会亏待咱们的！”
下面便有几人七嘴八舌地称赞刘董真有魄力，做个男人也是个英雄好汉，竟然独立支撑起这么大的一所学校，实在不简单！
海涛自始至终很少说话。刘姐进来向大家敬酒时，众人便都称赞个没完没了。海涛耳听着这些恭维之词，心下黯然，只与她对饮一下，便坐了下来。
饭罢，海涛回学校看了班，等到上课后，他便闷闷不乐地赶回家。影华正和凤荷一块儿看电视。看到他一脸汗水地进来，她忙打开空调，屋内方凉爽起来。
影华看他脸上不爽，便侃侃说道：“我问了一下舅舅，是教育局根据上级的规定，要把泉滨中学纳入管理。刘姐与关新哪愿受制于人？结果便闹僵了，教育局要求泉滨中学不得再聘用公立教师，否则一律停发这些公立教师的工资。刘姐生性要强，关新也不甘服输，才动用把兄弟的关系从县农行贷出巨款，一边不惜重金留住这些有名望能干活的教师，一边要兴建职工家属楼。舅舅说近两年工资还将会大幅度上调，劝咱们不要申请专职教师。一旦成为专职教师，从九月份就要停发工资，谁知道驴年马月才能再入编上岗！”
海涛听她讲完，生气地说：“国家明明白白支持私立学校，为啥不让教师自由流动？民国时一些教育名流，像鲁迅等人，一边拿着国民政府的薪水，一边在私立学校任教。教育办得不也很不错吗？为啥教育局现在偏要这样去整呢？我看还是刘姐烧香不到位。我们多拿两个钱，可都是血汗挣来的，而且也在为国家教育出力流汗！我看光这样硬压不对头，只能是让那些有人有势有靠山的得了实惠，却不能激发全体教师最大限度地发挥效用，更没法促进基础教育的良性发展。教育到任何时候都是一堆乱摊子！”
影华脸色一沉道：“哎哟，我咋就糊涂了！你这话啥意思？是替谁讲理呀？民国好，民国再好你现在是在中华人民共和国！你在攻击政府吗？说出去弄不好批斗你！好啦，别乱叫不平了！大家都自由流动咋办？公立学校垮了咋办？咱只图多挣两个钱，其他啥事都别管！”
海涛倒没影华考虑得周全，便嘿嘿笑道：“我的天哟！我发句牢骚让你给扣了一大堆的帽子！若是在非常时期，我说不定就栽到你手里了！哪还用别人去举报？”
最终两人商定，申请是不能写的，不管其他人怎么做，他们暂时不必担心，至少有舅舅顶着，一时半会还不会损害到他们的利益。若真是到了进退维谷的境地，再想办法也不迟。（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