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两千零九年的国庆与中秋携手将至，按照惯例又将是一周的小长假。刚刚衰退的旅游风又要热起来。蔡湖中心校的教师们在度过开学这段忙碌的日子后，也将迎来这难得的小长假。爱出游的筹划着外出赏阅大好山河，乐赌博的畅想着通宵达旦聚众连战，嗜饮酒的招呼亲朋好友相互做东，甚是逍遥自在。众人提前相约好各自的娱乐计划，都希望在这个假期里能够过得与众不同。刘凭臣夫妇似乎深感责任重大，竟为此写下了一份请愿书，组织教师签名，要求中心校领导集体组织大家到外地出游，闹得沸沸扬扬。好事者一看是刘蔡二人的主意，便确信萧逸文一定会答应此事的，便都跟着起哄签名。然而请愿书一递到萧逸文手中，竟然还是被他坚决给否定了。
原来萧逸文自从担任蔡湖中心校长以来，个人爱好虽与日俱多，但他却不爱出游，尤其是不爱与下属们集体出游。虽然他曾多次许诺，只要学校工作稍有起色，经济条件跟得上，他定要组织全体教职工一起外出观光。用他的话说，不就几万块钱的事吗！怕啥呀？只要大家高兴，他萧逸文甘愿冒着受组织处理的风险也得与民同乐。可是，这个许诺至今未能兑现，以此证明他对学校的各项工作并不满意，也足以证明全体教师并没完全敬业献身于蔡湖中心校。他便在校会上经常强调，中心校不差钱，但这些钱不能乱花，不能胡花，要花就花在刀刃上，只要大家甘于敬业乐于奉献，花些钱还是不在话下的。这话说得冠冕堂皇，但他话题一转，又强调上级明文规定不得给教师发津贴或变相发津贴，谁发就处分谁，这个钱是公用经费。“公用经费”即办公使用的经费，只能供中心校办公之用，他人不能乱动；再明确一点说，公用经费是供中心校领导们办公之用，一旦沦为教师使用，即成了变相发放津贴，就不合法了。一旦如此，他姓萧的就要为此承担责任。所以，自006年开始划拨公用经费以来，中心校有钱了，办公楼、寝室楼、食堂楼都建起来了，教学条件大有改善，吃喝用度都不愁了，消费档次也上去了。周边几个乡镇的学校便借外出培训为名多次带广大教师游山玩水，蔡湖中心校却迟迟未见行动。究其原因，萧逸文以为首先是新课程改革还没能全面展开，教育教学质量还没能得到有效提高，尤其是升学率不容乐观，根本达不了他的满意；其次是集体出游风险较大，尤其是旅途安全令人担忧，报上曾多次报道过旅游团队濒出交通事故的新闻；再次是公用经费用于办公尚且不足，哪能挪用到出游上？诸多客观原因不一而足，自然颇能服众。可是这些理由并不能服众，有人背后驳斥道，升学率虽不及周边学校高，但年年招收到的学生素质远不如人家，能够培养出几名学生确系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萧校长多次带着桂霞自驾到外地出游尚无安全忧患，倒很关心广大教师们的生命安全，实在是不敢恭维；公用经费能为中心校领导们装修豪华的办公室，却不给教师办公室安装一顶吊扇，更不敢让众人享受出游之乐，实在是滑天下之大稽！
与此同时，萧逸文负责全乡教育工作，中心校本部的业务都交给了许文发料理，他只要抓住财权和人权，管他教学质量高低，万一受到责罚，他自可先处理许文发，再发落其他人等就算万事大吉。他要纵观全局，牵牛要牵牛鼻子，方可稳住脚跟。他主张全面实行新课程改革，凡有教师开展新课改的教学他都要前往一观，并且在校会上极力提倡。于是，凡能减去师生教学负担的教改模式无一不用，而且一旦投入到教学中去就一定能呈现出良好的效果。按照课改要求，考试尽可能地少，应该让学生互评或是自评。这哪还用操学习的心？课堂之上，书不用教了，课不用讲了，作业不用布置了，考试也取消了。师生们共同欢呼，新课改万岁！
对于新课程改革，海涛有着独特的看法。他很推崇民国大师钱玄同的授课方式。据说钱玄同上课从不带书，步入讲坛之后，用铅笔在点名簿上一“竖”到底，也不看学生是否到齐，就滔滔不绝地开讲，也从不考试，每学期他都是按点名册的先后顺序，60分、61分、6分……地评下去，如果学生有40人，最后一个就得100分，40人以上，就重新从60分开始评分。这种教学其实就是个性化教学，是靠教师本的人格魅力来影响一帮学生，从而达到最佳效果。海涛相信今天的新课改与钱玄同的授课方式有着类似的一面，但有着本质的区别，那就是把个性化教学硬性地形成几种统一的模式，这便失去了个性化教学的本真意义。他曾直言不讳地和许文发探讨过这些，并且说：“任何课程改革都是一阵风潮而已，最终能适应教学的还是每个人最独特的教法，那就是个性化教学！”许文发只是笑笑道：“萧校长力主推行新课改，我们只有奉行去干，别的就不要多说了！”海涛便笑道：“那么他让你主持校本部的业务，你就应该当这个家的！”许文发并没理会他的陈词，依然听命于萧逸文的安排，当年那种敢做敢为的锐气早都没了踪影。
然而蔡湖中学的众多教师并非都拥有海涛一样的看法。况且他的这种幼稚的看法也无法左右萧逸文推广新课程改革的决心和信心。尤其是近几年来，全乡分配了五六十个特岗教师。萧逸文便利用这些年青教师的激情，在全乡各学校推广新课程改革，从而受到了县教育局的大力支持和表扬。海涛因此便不再表达自己的意见，只得融入到新课改的浪潮中去。
新课程改革取得了成效，然而在萧逸文心中还存在着一个心腹大患，那就是如何管理好这些来自不同地区的特岗教师们。这些年青人像当年被下放的知青一样，忽然间从热闹多彩的城市来到了一个偏僻落后的农村小学，更像生命跟他们开一个天大的玩笑。自视天之骄子的他们，怎么也没想到会滑落到社会的底层。好在他们能拿到比地方教师更丰厚的工资，这便能弥补他们精神之痛。然而这边不痛那边痛，地方教师却是心怀怨言，这是他妈的绝对的分配不公！萧逸文对此并不过问，他只暗自思考，看来国家很重视这些刚毕业的大学生，专门出台了特岗教师计划，目的就是要促进大学生及时就业，保证社会的稳定局势。教育局曾多次行文，要求各中心校既要保证特岗老师有住房、有网络、有课上，更要保证在工资没下发之前能借到生活费。萧逸文遂一切照办，为特岗教师们购置了锅碗瓢勺之类的生活用品，花钱不多，却能见成效。在这一点上，他继承了何九丰的作风，凡事爱讲究收益，决不干亏本的买卖。今年暑期分来的十六名特岗教师，只有八人留在了中心校，其余的都被下派到其他各小学任教。然而刚开学三天，便有两全特岗教师的家长找到萧逸文，要求将他们的孩子调回中心校任教，否则就要辞职。为了稳住军心，他只好同意这两人回到中心校任教。然而按照去年惯例，特岗教师的工资到年关方能下发。为了生活与工作，他们必须向中心校借钱度日。可是按照蔡湖中心校新修订的财经计划，必须先由萧逸文审批，再经柳旭东签字，才能从刘成运手里拿到钱。萧逸文整天忙里忙外，到校巡视一圈就不见了踪影；柳旭东常住泉安，一周到校一次，也难得碰面；刘成运虽坚守岗位，却不见条子不给钱。又加上特岗教师们刚下学，面子薄，怕说话，他们更不知道这繁琐的程序。这便出了意外。住在老食堂大院的四个特岗教师开开拼饭，终于拼完了钱，却都不愿开口向家中要钱，面临着停餐的局面。复习班的物理课本由彭伊味任教，因其工作太过繁忙，教学质量大幅下降，老杨今年便聘了一名王苛的特岗教师，课讲得颇受学生们称道。王苛就在这四人之列，那天早饭与午饭都没得吃，心中不爽，便没上课。老杨不见有人上课，便前去探询，方知原委，遂掏四百元供四人暂用。王苛方面露喜色地前去上课。
许文发不知从哪里听说了这件事，忙告诉给萧逸文通气。然而他却打着官腔说：“没钱让他们来借，找我签字就可拿钱了！”许文发便向老杨伸伸舌头。好在其他几位班主任听说此事后，遂生恻隐之心，便都前往慰问。终究没让这些天之骄子们饿嘴，教学工作顺利进行。
这不，当下国庆中秋接踪而至，萧逸文严辞拒绝了刘凭臣起草的请愿书，却担心稳不住这些特岗教师。他一向心细如发，想到这些特岗教师正值青春年少，远离家人，举目无亲，何不趁双节来临之际，给他们营造一场特别的茶话会？而且花钱不多，又见成效。他立即授意赵奉宪，如此这般安排一番，方才自得地点头头离开。（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