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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看班，海涛刚到班门口，却看到张大虎挥拳追着要打葛红艳，他急忙进班拦住。众人眼睁睁地看着他如何处理。他便将两人都叫到办公室内。葛红艳怒目圆瞪，脸色通红地站在那儿，胸脯一起一伏极是委屈。张大虎满不在乎，一脸的轻蔑鄙夷，根本没把她放在眼里。海涛很是生气，丢下二人凉在那儿，折回班找许晴晴等人问明情况。原来葛红艳刚才背着一个鲜红的小背包进了班，张大虎几个人正在班内打扑克，看到她就起哄吆喝：“不要脸的又来了！”葛红艳气不打一处来，上前打了张大虎一耳光。他哪能受这窝囊气，抡起拳头就去打。弄清了这些，海涛忙折回办公室，只见陆文豪正盯着两人奇怪地摇摇头。海涛不由暗道，陆文豪这人一向自恃才高八斗，自招聘到蔡湖中学，即被萧逸文授以复习班语文课重任，但他性情怪异，一身傲骨，尤喜挖苦他人。海涛不想理会他，便厉声责怪两个学生不守纪律，必须立即写出深刻检查，并拿出纸笔放在桌子上。葛红艳并不为昨晚发生的事感到悔恨，却仰脸摇头道：“我不会写！”张大虎也仰脸说不会写。海涛气愤至极，上前对他屁股上踢了一脚！他自知理亏，方低头不语。葛红艳看老师恼得动手打人，方知昨晚犯的错还没了结，不敢再顶，乖乖地找一张纸趴桌上写起来。张大虎也乖乖地到另一边去写。不肖几分钟，二人全都写好。海涛仔细一看，气得说不出话。两份检查，错别字连篇，竟没一句通顺的，而且格式乱七八糟。他忍住气愤，将两人叫到跟前，一句句讲解，一个个纠正。冷眼相观的陆文豪便笑道：“陈主任这是一举两得，既让学生认识错误，又传授了语文知识。”海涛听他话中嘲讽，便苦笑道：“陆老师不要取笑！这一帮学生实在不好教得很，老出故事！咋弄呢？就这说不定还要挨领导批评呢！”陆文豪便挟起一叠书本，望了葛红艳一下，摇摇头走了出去。海涛指导完毕，让两人回班重写，他便到中心校办公室处理业务去了。
正如海涛预料的一样，下午课外活动时萧逸文临时召开会议，便不点名地批评部分教师上课不在班中蹲守，怎么能教好学生？学生上网的上网，偷盗的偷盗，还像个班级吗？海涛明知批评的是自己，只低着头不看他。牛顿、马成等几个慢班班主任也都低头不发一言，大约也是对号入座了。领导批评人就要讲究艺术，点名批评只是一颗子弹，只能击中一个对象，不点名批评却类似于机枪扫射，打击面更广，穿透力也就更强。萧逸文抬眼看到几人都是垂首不语，便不再揪住不放，安排其他事项。然而海涛认定是特指自己，因为他是中心校班子成员，在班级管理上就应该做出表率，却成为反面教材，岂不更让领导动怒？同时他与许文发是亲戚，萧许二人历来面和心不和，他也许早就成了别人的眼中钉肉中刺。他不由满腹屈悲，只求平安无事地做好工作，至于想在萧逸文面前混出个人模狗样，他早就没了这个念想。
但是，现实并不因你的低头服软和努力应对就会改变对你的捉弄。两天后，葛红艳最终还是跟着街上的那个男孩出走了。葛国锋找到海涛并没说难听的，只怪闺女不争气，一切随她的便算了。海涛却是羞愧难当，他本可抽些时间与葛红艳好好谈谈，却因忙于工作，竟没能顾及此事，同时他也因以前和郁梅的事而有些顾虑，担心与她谈话会引起别人的闲话。毕竟葛红艳虽只是个七年级的学生，但在学校里是数得着的漂亮女孩，早惹得陆文豪几个男教师背后说三道四的不能细听。以前也因为有男教师和女生谈话，家长竟闹到学校里寻衅滋事，萧逸文在校会上大发雷霆，要求所有男教师和女生谈话一定要留个心眼，不要让别人抓住了小辫子。而且他认为，既然葛红艳能回校上课，说明家长已经将她说服了，只要能安心听讲，便可省些麻烦，他可不能惹火烧身。谁能料想到葛红艳还是义无反顾地出走了。葛国锋失落落地来到学校，将女儿的被子带走了事，他倒不责怪陈海涛没尽到责任。因为他养的闺女他知道啥样，这与当老师的有啥关系呢？海涛却惊魂未定，担心此事被萧逸文知悉后，一定又会抓他作为典型，便注重对全班学生的思想教育，找几个爱迟到的学生逐个谈话，力求杜绝此类事件的发生。
在此期间，影华打来电话，告诉他一个不幸的消息。此次教师调动又成泡影，因为有人网上举报泉安县委县政府在出让土地上暗中操作同，为政不廉，贪污腐败，主要领导均全被省纪委约谈，并立即进行隔离审查，致使教师调动一事全都搁浅。海涛便安慰她道：“调不动算了。反正大家都一样，并不是你一个人的事。你暂时还在刘姐那儿干着，这并不影响的。”影华却担心地说：“我听刘姐说，县委县政府主要领导肯定要出大事儿。泉安各部门的领导一定会大换血的。到时还不知会是啥样子呢！”海涛叹道：“别杞人忧天了！等着吧！天塌了有个大的顶着呢！人家啥样你啥样，过一天讲一天吧！”
这天晚上，海涛来到许文发住处，打听影华所说的是真是假。许文发证实了这些事的真实性，并且告诉他，县委县政府多年来养虎为患，泉安各大局的局长权欲熏天，甚至要挟到县委县政府的决策，他们一直受制于地方，当然不会有啥好果子吃的。谁拉的臭屎谁来擦，泉安的权力格局势必要发生巨大变化，教育局首当其冲，看来刚稳定不到五年的中心校将会有所调整的。回来后，海涛暗自想到，许文发说这些话大约是在暗示自己要注意形势的发展，把握机遇，说不定时局会出现有利于个人发展的新局面。但他又苦笑道，这未免太天真可笑了，时局再如何变幻，他这种既无背景又无经济基础的一个干蛋子教师，能会有什么发展空间呢？还是老老实实地教好学得了。
抱着这种心态，他依然埋头工作。此后便是周五，上午他来到中心校办公室制作材料，放学时他才昏沉沉地走出来，迎面遇上三辆轿车。萧逸文一脸乌黑地下了车，后面几人也都是脸色阴沉。海涛仔细一看，除了中心校班子成员外，其余三人均不认识，看模样极像教育局的领导。他礼貌地与他们点头招呼，心中叹道，莫不是出啥事了？
到下午放学，天气转阴沉，像要下雨。海涛拎着包打学校门前走过，看到陆文豪与牛子武几人在神秘地议论着什么。陆文豪佯装被人追撵着逃跑的样子，笑道：“谢灵运说过，这种人升天定在众人前，成佛必在众人后！”牛子武没听懂他的话，却也嚷嚷着形容车子如何被砸坏，咱领导吓得如何屁滚尿流。孙世云端着茶杯一边品茗，一边站在旁边喜形于色地听几人说笑。
海涛并没上前打听，与他们招一下手，便匆忙前往公路口乘车回到泉安。临近县城，天落起了小雨。他几乎淋个湿透赶到家里，便听影华喋喋不休地絮叨着。他换了衣服，抬头凝望窗外暗下来的天色，隐约感到一种危机正在向他压过来，他担心自己会在这种危机中再次被淹没得无影无踪。
影华仍在牢骚着，海涛忽接许文发电话，要他们快些过去商量事情。两人以为与调动工作有关，忙冒着细雨赶过去。
在酒桌上，海涛最终了解到今天上午发生的怪事。原来萧逸文国庆前曾邀请花绍武派人来清查私学，花绍武便派了四五个得力助手，开了两辆车前往蔡湖。萧逸文便盘算着立即将陈家庄周边的几所私学全都关闭掉。他请求乡政府派人参与清查行动。无奈马书记与陶乡长都在县里开会，分管副书记也请假外出办事去了，派出所所长冯天龙一直关机。萧逸文便亲自开车，带领一帮人，浩浩荡荡地跟着教育局的工作人员奔赴陈家庄一带。经过检查，只有一所学校既有办学许可，又有资质，其余三所均属非法办学。其中两所学校表示愿意接受中心校管理，尽快办理相关手续。只有一所学校的负责人满口不服气，吹牛说他市教育局里有人撑腰，他懂政策，知法律，办学是为国家减轻负担，是方便群众的好事，是受国家保护的，中心校干涉不了他。萧逸文哪能听得下这话？带领众人进驻学校，查看教室和作业。教室虽是新建，但纯属危房；作业批改不规范，聘用的教师毫无资质。萧逸文态度强硬地着令校方立即停课整改。众人便到各个教室遣散学生。这一举动惹恼了对方负责人，他竟然发动学生拿起砖头围攻大家。萧逸文眼看形势不对，急忙钻上车，但还是被几个学生拿扫帚拍了几下。一个司机因为去厕所回来晚了，车子被学生推翻到路边的阴沟里砸坏了。其他人等惶惶如丧家之犬钻进其他车内，惊恐万状地离开了那个是非之地。（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