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许文发归家后，影华扶着海涛走回家。她想起那套数学试卷，问他是否送给陈玉文。海涛醉眼迷离地说：“明天回去再说吧！他如果需要，是会去讨的。”话刚说完，便已歪在床上睡着了。影华叹了一声，也草草入睡。
第二天酒醒过来，海涛翻身下床，看到影华睡意正浓，不便打搅就匆匆下楼。地面微湿，原来夜间落了秋雨。凉风袭来，他腹中酒意便醒了许多，但走路仍有些飘飘然，忙寻车乘上，急赴蔡湖。七点半，他赶到学校，顾不得吃饭，立在班级门前看班。待上课铃响起，他进班查看人数，还好，一个不少。正要去食堂吃些饭食，忽见于运南走来，料到又有事儿了。原来垃圾池已满，学校配有架车和铁锨等工具，要求各班轮流清除。听到这里，海涛略有担心地说：“唉，做这个活也不是什么难事儿！只可惜这些孩子在家中都很少干过，还得我亲临前线呀！”于运南忙说：“不会让你们白干活，萧校长说了，清一次给班里加二十分，按理说就是给你补助二三十块呢！其他班都争着干呢！你如果为难，我就派给其他班干了，但学期结束算账，你可不能说你们班只有扣分，没有加分呀？”海涛不愿听他罗嗦，便说：“算了，该我们做我们去做，加不加分都不重要。”他进班拍一下手，全班静下来。他扫视一下，尽量找个头大一些的男生出来。才找了四人，刘肖风便喊道：“老师，是不是干活？我去，我去干！”没等海涛回答，其他几名个头矮小的学生也都争着喊着要去干，几名女生也跟着起哄，纷纷站起来。他们多愿在外面玩耍，哪愿在班中读书受罪？每当劳动任务下来，都是争着往外跑，其实都是跟着玩闹，名誉上是劳动，其实是磨洋工，反正不用上课，又不受处罚，这是他们最乐意的。一个小小的任务，他们要拖一上午才能做完。海涛早知实情，偏不抽女生和小个男生去，尽找那些个头大的。张大虎个头不大，但颇有号召力，自然被选中，他兴高采烈地带着何云标一帮人走出班。刘肖风不满地站起来喊道：“陈老师，为啥让张大虎去不让我去？他个头还没我高呢？”海涛看他一眼道：“张大虎个头没你高，可是他干活比你实在。你去都是拖油瓶的！”全班学生一听，不由大笑。刘肖风才耷拉着脑袋不再争辩，老实地坐下来。
海涛便带着众人一起去垃圾池边劳动。垃圾池并不算大，三米见方，里面堆满废纸、食品袋等杂物，掺合在一起，加上秋雨一浸，一锨下去，根本铲不到东西。这些男孩子笨手笨脚地使用着大铁锨，却是力不从心。海涛紧皱着眉头，只得跳下池子，从冯小聪手中拿过铁锨，用力铲去，也只能铲上半锨杂物。费了好大的劲，才装了半车。张大虎便急着拉走。海涛制止道：“别慌，别慌，装满些再走！”便又使劲铲了几铁锨，其他几人也跟着装上。最终装满一车，张大虎掏劲拉起来，冯小聪几人用手推着，飞一般向校外奔去。
此时海涛已微微出汗，脱下外套，立在一旁喘息。何云标几人跳出垃圾池，追撵旁边的几只小鸟。十多分钟过去了，眼看晨读就要下课，却不见张大虎等人拉车回来。海涛让何云标去看看，又是几分钟过去，仍不见回来。下课铃响后，他们才怏怏地推着车子回来。海涛问怎么回事，冯小聪吃吃笑道：“张大虎劲真猛，把车子推翻沟里了。费了好大的劲才拉上来！”海涛生气地说：“做活要稳当一些，万一出了事儿咋办？”张大虎忙道：“陈老师，你别担心，出不了事的。上几个周，你忙着做资料，我帮死鱼眼装玻璃，我站在窗户外面都不害怕。这点小事难不倒我！”
海涛晓得死鱼眼是指彭伊味，因为他戴着眼镜，常向学生翻白眼，学生便给他起了外号，这倒比“登徒子”之名要好听些。但是为了让张大虎小心谨慎些，他便轻蔑地说：“就你能！站在咱班窗户外有啥了不起？那是一楼，最多摔一跤罢了！”
冯小聪忙道：“不，不是的，他是在四楼的窗户外面抹泥子！我下课看他站在那儿，都担心他会摔下来的！”
张大虎却毫不畏惧地说：“陈老师，别听小聪的。我一点都不怕，而且我还系着保险绳呢！”海涛听得这话，心下叹息，幸亏没出差错，万一他从楼上掉下来，那可要惹了大麻烦。他彭伊味也真胆大妄为，竟让一个七年级的孩子去干这活儿，学校难道真没钱雇人了？然而他只在心中埋怨，并不敢让学生知晓，便说：“快上课了。你们好好干，要尽快做完，及时回班上课！我要上课去了！这儿就交给张大虎来负责。你不能再莽撞了，车子摔坏了可要赔偿的！”张大虎听话地点头道：“放心好了，我们决不给你捅漏子！”
海涛不安地回班上课，待他讲完课，离下课还有十来分钟，他急忙赶到垃圾池边，看到几个男生正坐在那儿叙闲话。问他们拉了几车，冯小聪转悠着铁锨答道：“才拉两车子！这垃圾难清得很，挖都挖不上来！”何云标便斥道：“咋不说你没劲！到处指手划脚，拿个铁锨摆弄着玩！”这时，张大虎推着车子飞一般从外边直冲而来，口中喊道：“乖乖！那值班老师不让咱拉了，说是散得地上都是垃圾！我连理他都不理，就冲进来了！”他没看到班主任，仍在得意地摇头晃脑。海涛扭身怪他道：“让你们小心点做，你们还这样蛮干！散得地上都是垃圾，还不如不拉了！”他从何云标手中接过铁锨帮着装车。车装满后，他又让两名男生去拿扫帚，带他们到大门口把路上散的垃圾扫干净。牛春晖看到他便喊道：“陈主任，今天是咱值日，你咋做起活来了？”海涛苦笑道：“你先值着，我带他们把垃圾清掉再说吧！”
又回到垃圾池边，海涛看到葛红艳带着周允、唐晓妮等人也在，她们竟也要求劳动。他冷冷地说：“回班老实上课！真让你们来做，还不把你们的手给磨坏了？”葛红艳不满地说：“陈老师，你真看不起人！我的手就磨不坏，不信你试试！”海涛不和她理论，怪道：“快点回班去，下一节是英语，我安排英语老师抽你们几个默写单词，写错一个罚你们五毛钱！”一听这话，另几个女生吓得立即朝班里跑去。葛红艳却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纸，交给海涛道：“陈老师，这有几个字谜，大家都猜不出来，你帮看看吧！”海涛哪有精力看这些，便将纸塞进口袋道：“先去上课，回头我再告诉你！”后面几个男生都笑起来，葛红艳便红着脸走了。
就这样，到第二节下课，垃圾基本清理完毕。海涛带他们到水池边洗了手脸，让他们把车子归还给后勤处，立即回班上课。他觉得酒意完全没了，便拍拍身上的灰尘，也忘了没吃的早饭，忙着到值班室去。
值班室里空荡荡的，牛春晖大约上课去了，但蔡雪茹干啥去了？他莫名地坐着，方想起手里还有一套七年级地理试卷没批，便回到办公室，摸出口袋里的那张纸，只见上面歪歪扭扭地写着几个字谜：“唐虞有，尧舜无。商周有，汤武无。古文有，今文无。”“上又不上，下又不下。不可在上，且宜在下。”“好面花腔鼓，皮坏难修补。拿住一个彪，走了一个虎。”海涛细想片刻，第一个是“口”，第二个应该是“一”，但第三个实在拿不准是什么字。此时冯敏进来，他便将字谜递给她，诚恳地问道：“冯老师看看都是些什么？第一个和第二个倒不难，第三个我着实想不起来！”冯敏微笑着看了一遍，担心他是在考她，抿嘴道：“这怕是从杂书上抄来的吧！”海涛摇头道：“学生抄的，我也不知道！”她仍旧矜持地说：“我以前看过的，是《桂枝儿》上的，第一个是口，第二个是一，第三个是咱总务主任的姓。”海涛也看过《桂枝儿》，只是没见过这些字谜，更庆幸前两个都猜对了，只不明白第三个为何是“彭”字，正要问个究竟，刘凭臣却进来了。冯敏担心他们戏谑，便将字谜还给海涛。他只好作罢，带着试卷去值班室批阅。这些试卷批起来果然得心应手，几乎每张试卷都只做了选择题，填空题偶尔写几个，后面的简答、分析等题，无一例外的都是空白。他虽然叹惜不已，却还是快速地批阅着，顾不上与过往的人说话。陆文豪看到他在批阅七年级的地理，惊讶地叹道：“陈主任好专注，值班阅卷两不误！”他抬脸笑道：“没办法，崔主任说没人干这个，硬让我批。我得听领导的安排呀！”陆文豪怀疑地说道：“不对吧，我昨天上午问他要七年级的历史试卷，他说都让人搬走了，怎么还落下这个地理？”海涛哪知这是他在套话，便摇摇头说：“我也不知道，可能是让学生批的吧！”陆文豪得了此话，不再多问，晃着脑袋上街去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