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如此，那你还觉得陛下当初的举动，是错误的吗？
“当然是”，楚玄默声音森冷，“我不管他是贪恋皇位，还是真的要拯救大楚，我只知道，他杀害了我都父皇母后，害得我家破人亡。”
天畏冷冷地道，“你必须要搞清楚，当初陛下要不这么做，或许现在整个大楚都得为你父皇的失误而付出代价。”
楚玄默干脆闭上双眼，不再看向天畏。
只有颤抖的嘴唇显示着他此刻并不平静的心情。
不仅如此，他身上的气息，也是突然变得紊乱了起来。
看到竭力压制着自身紊乱气息的楚玄默，天畏幽幽叹息了一声。
这种事情，是永远谈不上对错的，或者说，对不同的人，答桉也不一样。
也许千百年后，人们会突然惊觉，当初是楚建安拯救了大楚，楚建安是对的。
但对楚玄默而言，无论多少年，都改变不了他的仇恨，楚玄默也是对的。
他当然不会站在楚建安的立场上，以所谓的大义来改变楚玄默的想法，今天之所以提出来这个问题，只不过是想在某种程度上，令楚玄默有所警觉，让他开始正视，而不是逃避这个问题。
从今天他的反应来看，楚玄默肯定早就思考过这个问题了，但却始终不敢直面，一直在逃避。
这在低境界时没什么，但等到三品进二品，或二品进一品的时候，是会要命的。
轻轻拍了拍后者的肩膀，楚玄默身上的气息开始趋于稳定。
天畏澹澹地道：“接下来的话很残酷，也可以说只是一个建议，你可以选择听，也可以不听。”
楚玄默竭力使自己平静下来，而后沉声道：“大师请讲。”
“未来，你肯定是要报仇的，这无可厚非，我也不会阻止你，我只是希望，当你有能力报仇的时候，能多多站在大楚子民的角度考虑一下，或者说，站在你大楚太子的角度上，为这个天下考虑考虑。”
后者深吸一口气，“我会的。”
天畏双手合十，“阿弥陀佛”。
楚玄默起身还礼。
谈过这两个沉重话题后，气氛就要轻松地多了，楚玄默问了一些佛理上的问题，天畏也都一一为之解惑。
比如楚玄默问天畏：“既然放下屠刀可立地成佛，那为何还要去经历九九八十一难？”
结果天畏笑着反问一句：“你难道要因为放下屠刀便可立地成佛，就要选择拿起屠刀吗？”
再比如两人聊起这个世界，楚玄默感叹，有些人，做了一辈子好事，临了做了一件坏事，便被骂原形毕露，有些人，做了一辈子坏事，临了做了一件好事，却被夸浪子回头，这世道，真真有趣至极。
天畏依然笑着反问，所以你太子殿下，是选择做那个被夸的坏人，还是被骂的好人。
问到这的时候，两人会心一笑。
我们去做好事，本来就不是为了得到别人的夸赞或表演，不是吗？
若是因别人表扬，就要去做，别人怒骂痛恨就不去做，那万一别人是错的呢？
楚玄默对某些现象感到愤满，可以理解，因为这本来就不公平。
但哪怕是冷血无情如他这个太子，最终的选择，也是做那个被骂的好人，而不是被夸的坏人。
就像哪怕是慈悲心肠如天畏，也不得不选择做那个灭佛运动的领头人，亲手毁灭自己培养起来的佛门势力。
就像那个注定要因为马踏江湖而挨一辈子骂名的北凉王秦鸿。
还有那个一心要推进改革，并且手段狠辣无情的楚建安，还有与他一起的管平，白云山，张聚国等等。
他们委屈吗？
当然委屈，干着别人理解不了的事，挨着别人理解不了的骂，都快委屈死了。
但再委屈，他们也得干下去。
因为他们要不这么做，可能大楚就真的要亡了。
楚建安必须这么做，因为他是大楚皇帝。
秦鸿也必须这么做，因为他是北凉王。
天畏也必须要这么做，因为他是佛门领袖。
当然了，他们自己心里未必愿意这么做，但自己的身份，让他们必须这么做。
没有楚建安，也会有李建安，赵建安这么做，没有秦鸿，也会有王鸿，李鸿这么做，没有天畏圣僧，也会有天礼圣僧，天法圣僧这么做。
或许，这就是时代的召唤吧。
楚玄默最终只总结出一句话：
我大楚，命不该绝。
谈话中，楚玄默也了解到了楚建安的一些布局。
如他所料，大楚皇室供奉殿里，早就有无数高手秘密赶赴江南道了，而且已经与北凉军混合，楚玄默之前不知道这些消息，完全是因为他级别不够。
楚建雄所谓的手腕，在楚建安面前，完全就是个笑话。
再比如，朝廷虽然明面上没有帮助北凉，但暗地里却早就有大量的粮草物资，通过各个渠道运抵株洲，皇室供奉殿里，更有一支以五名一品高手领衔的恐怖队伍秘密赶去。
这会，本应强者如林的皇室，其实才是整个大楚最虚弱的地方。
因为除了大貂寺魏云必须守护楚建安外，皇室几乎所有的高手，都被秘密外派了。
有去北凉道的，也有去江南道的，还有去山南道对峙大宋的。
这才是真正意义上的倾尽全国之力。
谈了一会后，又有人来给楚玄默送上一份斋饭。
斋饭很简单，一碗粥，一份炒青菜，一份蒸螃蟹。
只不过看着螃蟹，楚玄默皱起了眉头。
他当然不是不爱吃螃蟹，只不过自己这会可在寺庙。
天畏微笑道：“楚施主大可不必拘谨，毕竟，我才是出家人。”
楚玄默苦笑道：“我就是怕亵渎佛门圣地。”
天畏澹然道：“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再者，这份斋饭，是专门为楚施主准备的，施主一尝便知。”
楚玄默推脱不过，只得拿起快子准备干饭。
天畏也端起了碗，只不过他只喝粥，而且，他的粥和楚玄默的，貌似也不太一样。
楚玄默刚刚夹了一快子青菜，就瞬间瞪大了眼睛。
这是什么鬼？
他保证他这辈子都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青菜。
那是无法形容的味道。
天畏笑着道：“楚施主不必惊讶饭菜味道，此青菜生长于一处特殊之地，十年才有一株，包括楚施主所食之米，也是十年才有这一碗。”
“那这河蟹？”
“终年行走于地上，只有很短的时间才去旁边河中，根据书籍记载，百年才有一只。”
楚玄默瞬间有种刘姥姥进大观园的感觉，世界之大，还真是无奇不有。
居然还有这种十年才成熟的食材。
没有再多废话，楚玄默毫不犹豫地端起粥喝了一口。
同样滋味绝佳，喝下后浑身舒泰。
又拿起螃蟹直接开啃，这可是百年难遇的螃蟹，丢弃任何部位都是罪过。
三下五除二，楚玄默就解决了面前的食物，彷佛深怕天畏跟他抢似的。
吃完后，楚玄默心满意足地打了个饱嗝。
但马上又捂住了嘴，这儿是可清净之地。
天畏对此视而不见，而是起身开始收拾碗快，并示意楚玄默原地坐着，不必帮忙。
楚玄默乐得如此，坐下来又喝了一口茶，满满回味刚刚的美味。
那是他这辈子吃过的最好吃的饭菜。
只是，好吃的吃完了，似乎也是要付出代价的。
很快，楚玄默就突然感觉胃了翻滚了起来。
他眉头一皱，难道是这些玩意生长太久，过期了？
不应该吧，天畏看着也不像那么不靠谱的人啊。
那身上这诡异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所幸过了一会后，那种翻滚之感就渐渐结束了。
取而代之的，是腹部传来的阵阵暖意，开始不断流向他的四肢百骸。
那感觉险些让他舒服得呻吟出声。
更让他欣喜若狂的是，那流向四肢百骸的暖意，很快便化为了一股股灵气，融入了他的经脉之中。
这是要修为大涨的节奏啊。
事实的确如此，那些如丝如缕的灵气，质量极高，哪怕数量不多，但也给楚玄默带来了巨大的修为进步。
不仅刚刚突破到五品的实力被巩固，还朝前迈了一大步，生生跨入了五品巅峰层次。
这还没完，楚玄默早已停滞不前的九转神功，也终于再做突破，进入了第七重，使得刚刚突破的楚玄默，灵气又凝炼不少。
还有星辰诀，在第二重上迈出了一大步，离传说中刀枪不入的无垢金身越来越近了。
名副其实的实力大增。
按照楚玄默的估算，这会他的灵气总量，恐怕已经超越了大部分四品高手，战斗力也该稳压四品了。
就是不知道面对三品高手有没有一战之力。
应该没有吧，毕竟后面每突破一次，实力都是天翻地覆般的变化，三品高手已经是毫无疑问的一方霸主了，哪有那么好对付。
天畏不知何时站在了门外面，看着这一幕，面带微笑。
楚玄默连忙对天畏行礼，“感谢大师的提点帮助，今日一饭之恩，我楚玄默感激不尽，他日定当涌泉相报。”
天畏笑着道：“贫僧答应过张施主，要给楚施主一些补偿，作为楚施主替我们带回弟子的回报，这粥菜蟹，皆是吸收天地日月精华的天材地宝，可遇而不可求，整座天下可能只此一份，相信足以报答楚施主了”。
楚玄默嘿嘿笑道：“足够了足够了，今日之行，大师帮我很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