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候！”对面的方阵里再一次传来蛮族将领那含混不清的命令，整齐划一的重箭搭上硬弓的声音让陈凤章的眉头再次皱紧。
“盈！”令人牙酸的拉弓声响彻耳际，方阵最前面数不清的北蛮弓箭手单膝跪地，用尽全身的力量把手中的强弓拉的盈如满月，箭头上指，遥遥对着白狐冲来的方向。
“破！”空气中响起一声令人心脏都要抽紧的低沉嗡鸣，连如瀑的暴雨都被那似要划破空间的重箭硬生生断成两截。
咕冬！
陈凤章再次咽下了涌到喉间的一口鲜血，面对扑面而来的重箭集射，抬手狠狠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把那支白得耀眼的玉笛放在了毫无血色的唇边。
呜！
尖厉的音爆隔着数百步的距离直冲对面，在劲急的暴雨中形成一层又一层肉眼可见的波纹，把前方近百支黑色的破甲重箭撞飞开去，为疾驰的白狐清开了一条道路。
跟在陈凤章身边的少年们已经对他的这种表现麻木了。
自从与其他小队分手，他们已经连续冲破了三层这样的方阵。在第二层的时候，这群刚上战场半年时间的新兵们，就已经不止一次的以为自己就要死在了里面。每当他们感到彻底绝望的时候，陈凤章都用匪夷所思的手段，把他们一次又一次的从绝境中拉了回来。
直到此刻，陈凤章在不知不觉中，已经取代了李云溪成为了这支队伍的锋失，他也从一个落在后面的指挥者成了拼杀在最前面的主攻手。在他和雷万里两个人组成的凌厉攻势下，厚重密实的蛮族战阵就像是一块肥美的牛油被烧热的刀子狠狠的一切而开！
姜城和鲁小胖一左一右的跟在陈凤章的身边，眼神凶狠的盯着前面越来越近的重装步兵方阵。在他们的身旁则是咬牙切齿的二狗和栾文水。其余的少年们自觉的跟在他们的周围，向着前方那几乎看不见的渺茫生机，不知疲倦的奔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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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何时，清晨的细雨又再次变成了黄豆大的雨滴，透过磅礴的暴雨，他们可以清晰的看见对方的装备比之前更加精良，对方的眼神比之前更加沉稳。面对穿越了箭雨、疾驰而来的骑兵冲阵，目光还能保持如此稳定的步兵，无疑都是经验最为丰富的悍卒。比起他们全身装着尖刺的厚重板甲和手里足足三层的精钢塔盾，自己的圆盾和皮甲就像是小孩子的玩具。
“杀！杀！杀……啊！”鲁小胖作为队中的盾牌手已经承受了很多的负担，他那巨大的战斧也让他的双臂早已变得酸软，仗着天生的巨力，他能坚持到现在连自己都感到惊讶。但这种时候，他无论如何不能退缩，只能奋力的怒吼，压榨着体内最后一分潜力。
鲁小胖能感觉到身下的战马每一次落蹄都异常沉重，暴雨冲散了迷雾，但也使地面变得泥泞，给骑兵的冲锋造成了巨大的困难。马蹄从泥淖里拔出带动大片的泥浆，速度已经比往常要降低了一半。
之前缠在手上的布带已经被鲜血和雨水浸透，紧紧的勒进了肉里，不知道是否伤到了筋脉和骨骼。布带周围的伤口再没有血液流出，被雨水冲刷的苍白如少年的失血过多的面庞。
鲁小胖已经完全感觉不到疼痛，他与他的同伴们一样，从身体到精神进入到了一种彻底麻木的状态。他们不会疼痛，不会思考，甚至不会恐惧，他们已经越来越向着久经沙场的老兵们在转变。
每个人的身上都开始出现伤痕，大大小小、或深或浅的伤口或许在以后会成为少年们傲人的荣耀，但在此刻的杀阵中，却只能让他们的目光越来越涣散，大脑越来越空白，随时都有昏厥的可能。
陈凤章终于把从不离手的玉笛插回了腰间，经过了昨天透支妖力催动九阳耀空之后，今天再不停扭曲空气并且发出音爆，已经对他的身体和精神造成了过于沉重的负担，如果再强行继续，第一个晕倒的恐怕就会是他。
鲁小胖又怒吼着急抽了马股两鞭，越过了陈凤章的身边。他仿佛入魔一般不计生死、毫不顾忌的挥舞着战斧，狠狠的向着最近的一面坚实塔盾重重噼下。战马在他的控制下长嘶一声，两个巨大的前蹄高高抬起，整个马身人立起来，带着少年下噼的力道和战马的重量一齐向着阵列最前的重甲步兵压了过去。
步兵的眼神镇定、锐利，带着视死如归的果毅和毫不畏惧的悍勇，把身体弓成一个强硬的弧度，双腿牢牢扣住地面，死死的顶着厚重的盾牌，准备迎接那巨大的冲击。
轰！
巨大的水浪拍在了盾上，溅起的水滴冲进了蛮族步兵瞪大的双眼，却无法浇灭他眼中的惊讶。那个彪悍勇决的南唐少年竟然在下噼的一刹，被身下的战马甩了出去。
那匹战马实在太过劳累，终于被满地的泥泞陷住了马蹄，失去重心后重重摔在了地上。
“鲁大哥！”
“小胖！”
“快救人！”
白狐少年们心胆欲裂的看着马失前蹄的巨斧少年，口中的惊呼却丝毫起不到任何作用。鲁小胖尚未落地，便有三四柄雪亮的弯刀凌空斩了过来。
姜城看着这一幕，也忍不住失声惊呼起来，他不断抽打着战马，却依然无法再快分毫，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个圆脸的小胖子被分尸在自己的眼前。
突然，姜城握着白狐战旗的手里骤然一空，一袭黑袍从眼前急掠而过，甩出一蓬冰凉的雨水。
陈凤章把旗杆抽在手中，身体早已跃在了半空，脚在杂毛老马的背上一点，整个人就如同一直黑色的大鸟闪电般向前方掠去。
鲁小胖看着急噼而来的几柄弯刀，心中不知怎的，反倒没有半分恐惧，只是悠悠的想着，不知道这一次自己的表现是否能够配得上白狐这支队伍。看到了陈凤章这两天的表现，这几乎成了纠缠在这个火爆少年心头的一抹阴影。
他正在想着，还没来得及感叹这弯刀怎么来的这么慢时，突然觉得脖子一紧，衣领已经被人从后面揪住，整个人在空中经过急促的短暂上升，便被身边一闪而过的黑影远远抛向了随后赶至的姜城马前。
陈凤章借着向后抛人的推力，身体再度加速，离着那些弯刀还有三尺的距离，手中的旗枪已经用力推出。足有两尺长的枪尖带着后面沉重的白狐大旗，瞬间刺透了前面的塔盾，把盾后的蛮人牢牢与盾牌钉在了一起！
陈凤章冲势不停，放开手中的大旗，身体蜷缩成一个诡异的姿势，在间不容发的空档闪过了四柄弯刀的噼砍，脚尖在旗杆上一点，身体翻转间已经夺下了一个蛮人手中的弯刀，耀眼的刀光闪过，四个蛮人的头颅高高飞起，腔子里喷射而出的鲜血，在这一刻仿佛倒卷了漫天的狂雨。
“我……靠！”鲁小胖重重的摔在姜城马前的泥水里，还没来得及爬起，便目睹了刚刚发生的一切。第一次近距离见到陈凤章使用武技的鲁小胖，被少年那一系列流畅而狠辣的杀招惊得吓掉了下巴。
“冲！都愣着干嘛！”陈凤章已经嘶哑的声音伴随着手里刀锋砍入骨肉的声音传来，立时惊醒了震惊中的人们。
少年的嘴角勾起一抹血腥的笑意，比起那束手束脚由于天道而不敢全力施展的妖术，这种用筋骨和肌肉就可以随心使出的武技才够痛快！
尤其，是在这斩杀异族的战阵中！
陈凤章已经忍了很久，在精力耗尽，再也无法护佑众人的情况下，他终于开始展露出自己的獠牙。
如狂的暴雨中，少年翻身上马，撤出卡在盾中的狐旗，回手抛给了姜城，又从地上随意捡起一根长枪，当先冲入了密集的铁阵。
“姜城！旗语不停，联系前面的唐棠，”陈凤章用眼角的余光瞟着远处的唐字大旗，脸上冰冷的笑着道：“跟老子打个配合！”
沉重的马蹄声中，姜城高声领命，运起全身的灵力，把湿重的战旗抖得笔直，不断在空中挥舞出标准的旗语。
唐棠的军中，所有人都在焦急的看着那支不断靠近的队伍。就在这时，那面牵扯了无数人心神的大旗突然有规律的动了起来，传令兵们紧张的注视着旗帜运行的轨迹，生怕看漏了一个细节。
配合……我们……，周宇……多线……袭扰，接应……其他队伍！唐棠……在半个时辰后……向我方……突围。
随着传令兵一组一组报出旗语所表达的意思，唐棠的眉头渐渐的皱紧。他知道这也许是他们这几支人马唯一成功的机会，但心里却总觉得这计划有些过于简单。
传令兵依然尽职尽责的传递着讯息：唐棠……向我方突围……一刻后，立即反方向……勐攻！同时……周宇会同其他小队，配合……从外向内……穿凿！我们会……向外部撤离……尽量把方阵……拉长！
“将军！”
唐棠正沉浸在对方战略的推演中，被突如其来的喊声吓了一跳，喝道：“什么事！”
传令兵吐了吐舌头，但还是兴奋的道：“回禀将军，看清对方旗帜了！”
【作者题外话】：第三章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