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各个队长们都陷入了狂热的情绪当中。
“都别吵！”白静大喝一声，等到众人重新安静下来，才慎重的看着铁黑塔道：“这个猜测，你有没有把握？”
“没有！”铁黑塔把头要的跟个拨浪鼓似的，闷声道：“这本来就是捕风捉影的事情，要不是你逼得紧我才不会说呢。你们想想，我也只不过是因为凤章的修为和他跟几个少将军的交情才这样推断，但是说不定他是什么世家子弟或者门派传人呢？”
“毕竟他们那个层次的人咱们又接触不到，如果凤章他们真的是太子和公主，哪还用从这最底层的小队混起？”
一个小队长想了想道：“也许，陛下是有意锻炼他们呢？”
“放屁！”另一队长嗤笑道：“你也不想想，邹、唐、周三位少将军当年也是出了名的从基层开始锻炼，但他们锻炼的起点最差也远远高过咱们这种及危险人数又少的精英小队。如果真是太子和公主，那将来可是要统兵打仗的人，天天跟着咱们混，除了出生入死之外，还能学到些什么？”
听他这么一说，刚刚激动兴奋的人们又齐齐泄了口气，在他们想来无论仁宗陛下多么的心大，也不会放任两个孤零零的少年少女来这种最残酷的精英小队里锻炼。
“都别想了，就算凤章不是皇家的人又怎么样？”铁黑塔怒道：“难道他不是皇家的人，你们就不认他这个小兄弟不成？这么多天的出生入死，难道都是假的？今晚先帮着找人，其他的事情等时机成熟了凤章老弟自会告诉我们。都他娘别瞎猜了！”
就在精英队长们各自猜测着陈凤章二人的身世的时候，白狐的队员们却气氛诡异的聚拢在角落里，目光复杂的注视着圈子中间的姜城。
“你……这样的事情，你怎么不早说？”张氏兄弟的老大不安的放松又上紧着手中的弓弦，往日熟悉的长弓如今就像长了刺一般，总也找不到合适的位置。
姜城脸色暗然的叹了口气，道：“我实在是不知道这事该怎么跟你们说。在卫城的时候，我就跟小胖说过，那时候别说他不相信，就连我也不愿意相信啊。”
“你是什么时候发现不对的？”
“刚刚入阵的时候，我就发现有一层看不见的东西在暗暗保护着咱们，但那时还没有想到真的是他。”
“他……真的会用你说的妖术？妖术，真的有那么厉害？”
“厉不厉害你们没看到吗？他当时孤身入阵一招杀死了上千蛮人，不是妖术谁能办到？”
“不是说道术也行吗？为什么一定是妖术？”
“我的幻术就脱胎于妖术，我们姜家世世代代最大的目标就是重现当年术士的辉煌，你觉得我会看错？”
“那将来，凤章他……”
“用不着将来，无论凤章他是什么人，他从现在开始就已经跟我们完全不在同一个层次上了。”姜城沉重而又艳羡的叹道：“可笑我一直以来居然还想跟他去争队长！呵呵，跟一个妖术传人争女人，要是让我父亲知道了，恐怕他会敲断我的腿！”
一阵压抑的沉默，少年们需要一点时间来平复内心的震惊，当然，他们也需要用沉默来给心中那点青涩的感情进行无声的告别。
良久，鲁小胖突然起身，把插入地面的巨斧狠狠从泥土中提起，他用的力气是如此之大，以至于没有控制好战斧的停顿，重重的撞在了树立在一旁的巨盾上，发出巨大的撞击声。
但是在这种时候，每个人都在忙着自己的事情，或者想着各自的心思，没有人会去注意白狐小队的成员。没有了陈凤章和李云溪的存在，这支一直以来备受瞩目的队伍，仿佛一夜之间便被打回了原形。
“你干嘛？”握着长戈的少年被鲁小胖吓了一跳，皱眉问道。
“他们肯定在黑域里，我去救他们出来！”
“你救？你凭什么救？”
姜城挡在鲁小胖的面前，指了指远处的黑域，苦笑道：“现在所有人都知道他们就在那片黑域里，但连邹将军他们都不敢贸然闯进去。就凭你鲁小胖？就凭咱们几个？进去了是救人还是给人家添乱去的？“
众人的脸色更加难看了，每个人都知道他说的是真的不能再真的实话，可偏偏这个世上只有实话才最让人难堪，因为，他们连反驳的勇气都没有。
“那，那我们就这么等着？”
“等着吧，如果凤章一个人在里面我还会担心一下，现在既然连队长都进去了，那我相信凤章就算爬也会把队长带回来。”
白狐的少年们互相打量着对方的脸色，却意外的从彼此的目光中看到了与自己相同的信赖。
只是他们不知道，那个被他们信赖的少年，已经就快要崩溃。
……
陈凤章此时的意识中已经一片黑暗，只有不远处那双瞪成了圆形的银色眼睛和一寸寸艰难前进的闪电长枪不断的闪烁着耀眼的光芒。
眩晕感就像浪潮一般一浪高过一浪的冲击着少年的意志，灵魂深处仿佛降下了无数的冰刀火雨，在每一个瞬间都狂暴而无序的撕裂着陈凤章的精神。尽管尖锐的刺痛仿佛要把他的灵魂戳的千疮百孔，但陈凤章最担心的还是大脑中不断传来的困乏，会在某一个彻底支撑不住的时候，把他永远的拖进沉眠。
再坚持一下，只要一会儿就够。
陈凤章紧紧的咬着牙，微咸的血腥味充满了口腔。
已经极为模湖的感知告诉他，对面那双眼睛也已到达极限，就连笼罩在闪电长枪上的目光也变得暗澹无比。但是相应的，原本极快极烈的枪势，也变得比蜗牛还要迟缓，一分一厘的慢慢向那双眼睛蠕动。
自己的身边还躺着毫无知觉的少女，陈凤章不敢分神去想如果自己坚持不住会怎么样。但潜意识中的恐惧依然在剧烈的疲劳中慢慢抬起了头。
一往无前的勇气和必胜的信心……
直到现在，少年才对白狐当时的话有了深刻的体会。
在精神和肉体都极度透支的情况下，就连自己都觉得自己是那样的渺小，所谓的勇气和信心仿佛变成了极为奢侈的东西，在眼前的这种状态下比任何时候都要快速的离自己远去。
极境之杀……
极致的危境，释放出极致的杀意……
他记得白狐曾经说过，自己缺乏杀心。但即便是现在这种极度危险的情况，自己也还是达不到视众生如无物的冷漠。
冰冷的恐惧慢慢从脚心升起，好像渐渐上涨的冰河，缓慢却毫不停留的淹没过陈凤章的小腿，腰腹，胸背，脖颈……随着那种令全身都变得僵硬的恐惧遍布全身，李云溪绝美的面庞清晰的出现在陈凤章的脑海，就连少女幽幽的体香都似乎无比真实的飘荡在鼻端。
如果就这样结束，云儿会怎么办？
这个念头在刚刚勾起了少年心底的恐惧，此刻却又毫无征兆的跳了出来，吸引了陈凤章所有的精神。
这一刻，那柄闪电长枪终于在银色眼睛得意的目光中停在了半空。
和少女的过往一幕幕在陈凤章的眼前回放，仿佛千万道温柔的阳光照亮了少年在黑暗中摸索的道路。在念及李云溪的同时，伴随着恐惧，另一种莫名的情绪以更快的速度在陈凤章的灵魂里蔓延。
那是一种夹杂了不舍、怜爱、愤怒、决绝，以及各种强烈感情的情绪，放下了一切顾忌和畏惧，玉石俱焚的杀意里蕴含着堂堂皇皇的回护之情。
当心中的情绪积攒到了某一个爆发的临界点时，陈凤章勐然睁开了紧闭的双眼，分毫不让的迎向远处冰冷的目光。
破！
那杆在空中停留了很久的闪电长枪就像获得了重生一般，整条枪身如同苏醒的怒龙发出剧烈的震动，随即以流星赶月般的速度射在了银色眼睛溢满了惊恐的眼眶之间。
黑域里一片寂然，那杆陈凤章精神力凝结的长枪缠绕着耀眼的电光，牢牢的穿透了银色的双眼，但却没有发出一丝声响。四周的黑暗如潮水般退去，以陈凤章和银眼为中心，渐渐显露出外界应有的环境。
而那两道银眼放出的目光，在黑暗退去的同时化为点点破碎的光雨，随着银眼本身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