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笑的是..."叶凝曦笑意不减地回答，"你的问题。"
闵知行神情一凝，幽暗地看着她。
他体恤她，才会提出这种问题。结果，这个女人竟然不买账？
要是闵知行一如既往地对她凶、对她残酷，叶凝曦还能适应这种环境。可是，他一边说着体谅自己，一边对她那么残忍...
这就太可笑了！
叶凝曦像虾米一样弓起身子，笑出了泪水。
"闵知行，"她擦擦眼泪，笑着说，"求你了，以后别这么说。"
求求他，不要让她有和他平等的错觉。
在闵家这种地方，她只能活着，连最后一点尊严，他不也早逼着她放弃了吗？
"怎么？"
闵知行的怒气几乎从眼里迸射出来。他冷笑，"叶凝曦，你对我的意见很大啊。"
叶凝曦摇头："我不敢。我不敢对你有意见，所以，"她努力地转过头，听见自己颈椎发出的喀啦声，"求求你，别说这种话来戏弄我了。"
让她生出希望，再一点点灭杀她的希望，这样做很有意思，是不是？
不识抬举的女人！
闵知行的心情跌到了谷底。他一把拽开了门，大步离开了病房。
叶凝曦笑声渐停，抬手擦了擦笑出的眼泪。
"爸爸..."她小声说，"我好想你。"
她好想念叶正中，也好想念那个不会一味问她要钱的段贤淑。
可是，她记忆里那个家，永远都回不来了。
...
闵知行走到门外，停住了脚步，脑中响起了医生的话。
"低烧不断，她的海马体和前额叶皮质层都有受损的迹象。您要多加小心，她不能再受什么太大的刺激了。"
他查过资料，知道这两个器官受损之后，会给叶凝曦带来什么。
她会变成...一个真正的白痴。
闵知行的手握紧了又松开。
"算了！"他从牙缝里挤出了两个字，大步往楼下走去。
他一个正常人，不和这个快要变成白痴的女人一般见识！
...
叶凝曦躺在床上，昏昏沉沉，半梦半醒。闵知行推门进来，看见的就是她闭着眼，仰躺着的样子。
她的脸色雪白，唇上毫无血色，远远看去，简直像个死人。
在工厂的时候，她的情况明明还没有这么差...
闵知行的心一揪，用力把手上的东西扔到床头柜上，冷声说："起来！"
叶凝曦迷茫了一会，顺从地爬了起来。
她坐在床上，头稍稍低着。黑发从肩膀上垂下来，挡住了她的表情，衬得她的皮肤更苍白。
闵知行打开便当包，把里面的勺子塞给叶凝曦，强硬地命令她："吃饭。"
叶凝曦点了点头，一只手拿着勺子，另一只手笨拙地在便当盒上乱动，想把它打开。
"笨死了。"闵知行没好气地拍开了她的手，帮她打开那只扣得紧紧的便当盒。
盒盖打开，鱼片粥诱人的香气在空气中弥漫。
叶凝曦握着勺子，诧异地看着闵知行。
刚才，她刚刚对这个男人冷嘲热讽过。现在，他竟然能不计前嫌，带鱼片粥给她...
"我一定是在做梦。"她喃喃自语。
闵知行听见她的话，脸色一黑。
她到底是有多讨厌他？！
他忍住打叶凝曦一顿的冲动，从公事包拿出文件，一边处理，一边对她冷言冷语："你可以掐自己一把，看看是不是在做梦。"
"..."
好吧，他又变回了那个恶劣的样子。她果然不是在做梦。
叶凝曦埋着头，默默地吃粥。
这份鱼片粥香气扑鼻，味道也很好，和家里的截然不同。
叶凝曦吃了几口，抬起头问他："这粥是哪里买的？"
她就这么笃定，这粥是买的？
闵知行眉也不抬一下："是阿阮送的。"他顿了顿，又强调了一下，"要不是阿阮特意把这个东西送过来，我根本不可能留心这种事！"
叶凝曦没说话。
闵知行半天听不见她的回答，看向叶凝曦。
这女人该不会又生气了吧？真是麻烦。
叶凝曦却没有看他。她的眼光落在便当盒上的一处，表情奇怪极了。
闵知行顺着她的眼神看去，在便当盒上看见了几个烫金的大字。
——斯嘉丽大酒店。
他沉下了脸，暗自诅咒着楼下酒店老板的坏品味。
在斯嘉丽医院旁边开的酒店，就一定要叫斯嘉丽大酒店？什么逻辑！
他拿出手机，翻到短信界面，给张文馨发了一条短信。
"斯嘉丽大酒店不改名字，就不要再开下去了。"
他的手指在屏幕上飞快地击打着，目光阴沉。
短信写到一半，他的手被一双纤柔的小手覆住了。
闵知行沿着那双手往上看，看见了叶凝曦素净的脸庞。
"谢谢你，闵知行。"叶凝曦耳根发红，声音也细细的，"我刚才...不是故意发脾气的。真的，真的很谢谢你。"
闵知行的手指在屏幕上停下。
"说什么蠢话。"他冷哼，"我不需要你的感谢。"
他嘴上说得无情，却悄然按下了退格键，删除了那条信息。
叶凝曦不以为意地笑笑，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又挖了一勺鱼片粥，塞到嘴里。
已经够了，叶凝曦。她提醒自己。
闵知行的脾气，她也不是不懂。他能放低姿态，给她买粥，她就应该满足了。
她应该满足的...
叶凝曦哄骗着自己，眼神却流露出了黯然。
她永远都无法忘记，闵知行抱着苏意暖走出工厂的时候，姿态是多么绝情。
可她不能和自己的金主计较，不是吗？
一想起这些，美味的鱼片粥也变得味如嚼蜡。叶凝曦食不知味地吃到一半，实在吃不下了，推开了便当盒。
"我吃饱了。"她说。
闵知行从文件间抬头，看了看剩下的粥，冷着脸说："都吃掉。"
她一直不吃饭，身体根本不可能好起来的。
叶凝曦皱着眉头，尽量把语气放得软软的："我真的吃不下了..."
"不行。"闵知行想也不想，直接否决了她的意见，"我说，都吃掉。"
他的话充满了威胁，大有虎视眈眈的气势。
叶凝曦无奈地叹气。
她就知道，暴君永远是暴君。哪怕他暂时对她好了一点，内心也是不会变的。
"我不想吃了..."叶凝曦情绪低落地放下了勺子，做着最后的挣扎。
闵知行拿起带着她体温的勺子，舀了一勺粥，送到她嘴边。
"吃掉。"他微微愠怒，难得地解释了一句，"你不吃饭，身体是不会好起来的。"
他都做到了这个份上，她要是再反抗，会被看成不知好歹的吧？
叶凝曦乖乖地吞下了那勺粥，问他："我的身体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