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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第 5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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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大, 就这么放他们走吗?”敖通看着远走的人鱼不甘心道。对方可是和茧鼠合谋杀他们的王,怎么可以这样轻飘飘揭过去。

“这笔账我自会跟人鱼族讨回来。”敖梧说。

但不是现在,人鱼没有直接参与刺杀行动,又在敖梧警告后立刻撤离, 如果霜狼主动攻击, 那破坏盟约的就变成霜狼一族了。”

敖梧知道云无真的虞方晴那点过往, 不难想到这群人鱼是冲着云无真来的,只是敢这样算计云狐和霜狼,希望背后的岛主也担得起这件事的后果。

七王族大会在即,到时候他自然要人鱼族给一个说法。

人鱼撤离以后,只剩下霜狼和茧鼠隔着河面对峙。

此刻船上只剩下两名人质, 几只茧兽人, 以及意识刚刚回到身体不久的书锦书苒师兄弟。

书锦明白, 如今计划失败, 即使是回去, 也免不了严厉的处罚,他辛辛苦苦得到的地位也会一落千丈。但就算如此,他仍想活下去。

书锦抓紧最后的救命稻草, 霜语。

霜语又被蒙住了眼睛, 反绑着双手,颈间被书锦用刀抵着,刀尖已经刺入皮肤, 血顺着刀上的血槽, 滴滴答答地往下流。

书锦就这样拉着霜语,摇晃着走到甲板上, 朝河岸上的霜狼威胁道:“放我们走, 不然我就杀了他。”

“放你走可以, 但为了保证霜语大人的安全,我得跟着你们。”敖通不觉得书锦真的能跑掉。

没有人鱼帮他们掌控河道周围的情况,只要再拖延一会儿,大祭司就能带人在下游设好埋伏,将撞上去的书锦等人连船带人一起冻在河里。到时候他们自然能将对方全员活捉。所以现在只需要拖延时间就好。

敖通不担心书锦贪生怕死,就怕他拼着没命也要拉着霜语同归于尽。

书锦听敖通松了口,此时也顾不上考虑太多,只想着早点逃出生天。催促着开船的茧兽人,把商船驶出水湾,朝南行去,

“师兄,霜语交给我吧,你休息会儿。”书苒苍白着脸色起身靠近书锦。

书锦狐疑地看着凑上来的书苒。他刚在王宫坑了对方一把,对方可能一点儿也不记恨?

书锦才没有这么天真,他后撤一步,戒备道:“不必了,这会儿我可没心思休息。”

这一刻,变故徒生。

书锦只想着防备面前的书苒,却没想到身后的茧兽人骤然发难,一把匕首捅进书锦的脖子,如果杭十七在场,就会发现,这匕首刺入的位置和先前书锦捅书苒那一下,完全相同。

守在一旁的敖通都跟着看愣了,不明白为何突然爆出这样同门相残的戏码。

而霜语则被的茧兽人架住。和安晴一起拖到旁边。

“你!”书锦喉间涌出大股的血,难以置信地瞪着书苒,却无法再说出半个字。

在书锦印象里,书苒就是一个性格唯唯诺诺,天赋普通,除了脸好看点儿,会讨好师傅以外,没什么用处的师弟而已。

所以书锦想不通,对方为什么要杀自己,他怎么敢杀自己?又如何能瞒着自己控制住身后的茧兽人?

“我知道师兄不喜欢我,你故意捅我那刀,我不跟你计较。”书苒垂着眼睛,用鞋尖踩在书锦的脑袋上碾了碾,俯下身,用只有两人能听见是声音道:“只是怎么能让霜语回去呢?他那一双眼睛,可是会暴露不少秘密的,没想到师兄竟然这么贪生怕死,为了自己一条贱命,要让全族的秘密跟着暴露出来。老师知道了,一定会很失望的。”

“嗬——嗬——”书锦不想死,他捂着脖子上的伤口,血却止不住地冒出来。

书苒欣赏着书锦的狼狈,愉快地眯了眯眼睛:“不过师兄应该已经充分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所以决定用自己的性命为这次失败做一个结尾。对吧?”

不是的,书锦用力去抓书苒的裤脚。眼里全是对活着的渴望。他不想死。就算一辈子活在暗无天日的地下,就算永远弱小卑微,遭人厌弃,但他仍想活着。

“想活着?啧,我给过你机会的。师兄大概还不知道吧?破茧重生的设想其实已经实现了。”书苒蹲下身,收起平日的乖巧,露出几分上位者的倨傲,明明是同一张脸,却仿佛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人:“其实你该叫我小师叔才对。书锦师侄。”

书锦瞪大眼睛,扩散的瞳孔里装满了恐惧。很显然他的生命已经走入尾声。而这一次,死去的是他自己的身体,再没有重来的机会。

弥留之际,书锦回忆起一些旧事。

他曾经确实有个大他几岁的小师叔。小师叔和师傅一样惊才绝艳,灵感出色。但在对于元玉的使用上,两人却出现了分歧。

师傅提出了意识召唤和制作茧兽人的设想,小师叔却要把这想法用在茧鼠自己身上,利用元玉给魂魄一个停留转生之地,并提出破茧重生,永生不死的概念。

师傅很快成功了,茧兽人一批批被制作出来。在他们的帮助下,茧鼠源源不断地囤积着物资和财富,地下原本的土窝窝也扩建成如今宫殿的规模。

小师叔的想法却失败了,他试图把人的魂魄和身体分离,杀死身体,再给魂魄更换新的壳子。但这过程太痛苦,没人能够活着忍受下来,几个徒弟都因为他疯狂的研究,死于非命。

失去实验材料的小师叔又把主意打到书锦的几个师兄弟身上。

书锦当时在师傅的徒弟中并不出色,为了获得更高的地位,书锦和小师叔暗中合作,把几个师兄打包给小师叔做材料,当然不出意外,他们都死了。

书锦这才成了师傅手下资历最老的弟子,也渐渐被师傅重视起来。

但尽管和小师叔合作过,书锦自己同样畏惧小师叔的存在,在他看来,小师叔就是疯子,是魔鬼。在书锦眼里,小师叔不是在研究,根本就是在杀人。于是在害死自己的几个师兄后,书锦拒绝了小师叔参与实验的请求,并和小师叔断绝了往来。

又过了半年,他从师傅那里听说小师叔离世的消息。原来找不到实验材料的小师叔,直接把实验折腾在自己身上。他死的时候,那尸体都被折磨变了形,凄惨的模样看吐了不少新来的弟子。也让当时还年轻的书锦一连做了几年的噩梦。

书锦在师傅的吩咐下,亲手埋葬了小师叔,本以为这件事到此为止了,没想到……

算算时间,书苒差不多是在小师叔离世两年左右被师傅抱回来的,七八岁的年纪,粉雕玉琢的白玉团子一个,看到的人都说这漂亮的简直不像是茧鼠,而像是外形更加好看的团鼠兽人。

因为书苒天赋普通,性格又软,和小师叔完全不像,根本没人把他们联系到一起。若不是对方亲口承认,书锦到死也想不到那个恐怖的小师叔竟然成了自己的师弟,他真的成功了。

书苒解决了书锦以后,毫不客气地把对方的尸体踢下河,转头朝安晴和霜语笑了笑。笑容兴奋又残忍。

安晴虽然没听见刚刚两人嘀嘀咕咕聊了什么,但在书锦被杀的一刻,他就意识到,对方可能不会给他们安心等待救援的机会。

作为狩猎队的一员,茧鼠捆他们手用的这种简单绳结,他闭着眼都能拆开,这会见茧兽人围上来,立刻甩出一把紫骨币。

紫骨币在空中炸成烟花,被击中的茧兽人纷纷落入水中。安晴趁机拉起霜语,帮他解开身后的绳子,把霜语推入水中:“走!”

霜语被蒙上眼睛并不清楚周围的情况。只能顺着安晴推出去的力道,往水里跳,同时摸索着,去拽绑在眼睛上的布条。

“别回头,往前游!”安晴的声音显得有些尖利。

霜语听话地往前划了两下水,哥哥实力比他强,这个时候他留下,被抓住,只会拖哥哥后腿。

前方,敖通已经跃入河中,正朝着这个方向赶来接应。

“轰!”剧烈的轰鸣声从霜语背后响起,炽热的水浪,把他朝着岸边的方向推了推。

霜语这时才想起什么一般,不敢相信地回头,只见商船被巨大的火光吞没,船板支离破碎地燃烧在河面上,天空中还有闪烁的火星,和腾起的河水一起淅淅沥沥的下落,把漆黑的夜幕映照的一片通红。

星河倒卷,血火横空。

“哥!”霜语带着哭腔的喊声撕开混乱的夜幕。

祭司庭的支援终于赶到,冰面从河岸向内蔓延,逐渐冻结了整个河湾。敖通翻身跃上冰面,并眼疾手快地把准备游回船上的霜语也拉到河面上,防止他也被冻住。

“哥哥!”霜语推开敖通,跌跌撞撞地朝着船的方向跑。

敖梧一行也踏着冰面朝和中央走去。

火已经熄灭,破碎的商船上处处又焦黑的痕迹,外面却结了层霜。

甲板上,茧兽人死的死重伤的重伤,至于书苒,早已没了呼吸。

安晴身体残破地靠在船头,只剩下一口气,微弱的喘着。

“我哥还活着,快救他,快来救他!”霜语扭头朝祭司庭的人喊道。

几个治疗祭司忙小跑着上前,源源不断的生命能量被送进安晴的体内,可治疗祭司的脸色却越来越难看。

其中最为年长的祭司霜明遗憾地朝霜语叹了口气:“他伤得太重,内脏都碎了,这救不了,我们能帮他延续的,也不过就是几句话的时间。”

霜语原本就不好看的脸色,瞬间惨白如纸,抖抖嘴唇,眼泪大颗大颗从眼眶落下来:“不是的,他还活着呀,能救的。你们想想办法。明叔,您是北境最好的治疗祭司,您一定有办法的对不对?”

霜明看着霜语可怜兮兮的表情,不忍地别开眼睛:“小语。你有什么想说的,趁这个时间,抓紧吧。明书只能尽量帮你多争取一会儿。”

“咳,没什么好争取的,你们发发慈悲,就别折磨我了。”安晴吐出一大口血,里面夹杂着一些破碎的内脏,哑着嗓子说:“疼死了。”

“哥哥。”霜语又赶紧蹲下身,抱着浑身是血的安晴,语无伦次地道着歉:“对不起,都怪我,对不起……”

“是都怪你,你从一开始就不该生下来。”安晴没好气地说,说完喉咙里的血呛了气管,又抓着霜语的袖子拼命地咳。

霜语抖了抖,泪包包的眼睛盯着安晴,第一次觉得对方说得或许是对的,如果没有他母亲不会死,哥哥不会死,他们或许会一直活得很幸福。只要哥哥不死,那没有他也……

“安语。”安晴突然叫了霜语以前的名字:“你不欠我什么,这么多年,已经够了。”

“不够,不够的哥哥。我宁愿你一直怪我,一直骂我,只要你活着。”霜语泣不成声。

“真是个白痴。快点滚吧。”安晴闭上眼睛,像是不想再理他了。

可等安晴真的觉得自己要咽气的时候,又不甘心地睁开眼睛,拽着霜语的手:“我……没怪你,你给我,好好活着。不然我死了,都不甘心……”

对感情迟钝如杭十七,此刻也有些动容。

站在岸上,他们对刚刚的情况看得更清楚些。安晴把霜语推下河的一瞬,几乎所有茧兽人化作兽形,准备追下去。

这时安晴为了拦住剩下的茧兽人,毫不犹豫地甩出了手里所有的紫骨币。

明明是那么自私狡诈的一个人,偏偏在这一刻悲壮的像个傻子。

他完全可以跟着霜语一起跳进河里,分散逃生。或者趁着霜语被追杀的时候自己逃跑,或者这样无论怎么想,都是他存活的可能更大一些。可他偏偏选了那条唯一的,霜语能活下来的路。连半点犹豫也没有。

“为什么啊。”杭十七抹了抹眼角小声问敖梧:“安晴不是坏人吗?”

敖梧叹了口气,这样的结果也有点出乎他的意料,他本以为可以吧两人都救下的,没想到到底是慢了一步:“哪有什么绝对的好人坏人,分对谁罢了。”

“可安晴对霜语就是很坏啊,他老是骂霜语,赶他走,还打算利用他脱罪。”杭十七皱着眉头说。

敖梧摇头:“他真的想利用一个人的时候,不是那个样子,忘了么,安晴先前算计你的时候,对你可是客气得很。”

杭十七眨眨眼睛:“那他为啥对霜语那样。”

“因为那是他弟弟。”云无真接过话来,一副资深情感大师的样子,给杭十七解释道:“在安晴心里,霜语大概是这个世界上他唯一能够信任亲近的人了。因为知道对方会无条件包容他,所以他才不需要任何伪装,他才敢肆无忌惮地伤害对方。”

“他对霜语的感情很矛盾,又有喜欢和疼爱,又有嫉妒和怨恨,他不知道怎么平衡,所以每次和对方碰上,才会显得那么暴躁。”

“当然安晴这并不值得提倡。喜欢的人就应该好好保护着,喜欢的话就应该好好说,不然早晚有他后悔的一天。你看他现在不就后悔了,可惜搭上一条命才想明白。不像我,喜欢小十七就大声说出来,小十七喜欢什么,我就给你什么。小十七,你看我比你旁边这个没情调的狼王好多了,真的不考虑一下么?”

“闭嘴吧,渣男。”敖梧没好气地推开云无真,拉着杭十七:“回了。”

天色破晓,朝阳喷薄,河道上被照出一片暖红的光。

破碎的商船和河里的尸体都已经打捞完毕,结冰的河面渐渐化开。流水欢快地向下游走去。

商船自码头驶出,划过河湾,一路向南,船上的人哼着欢快的调子,讨论这一趟的收获,没人知道这里昨晚曾经历过怎样的惊心动魄。

敖镜负责提审茧兽人的工作,可茧兽人失控后变得呆呆傻傻,连基本的沟通都成问题。根本不具备受审条件。

不过有霜语在,他们有更好的审讯途径。

敖梧亲自跑了一趟白塔,去找大祭司借人。

“你找小语啊 ,他那晚回来以后,就病了,虽然有霜明在,很快给他治好了病,但他精神一直恍恍惚惚的,像是丢了魂。身体也眼看着一天比一天衰弱。”

“精神不好的话,也不必催,让他好好休息两日。”白塔中,敖梧和气地对大祭司说。

这对敖梧来说简直是罕见的通情达理。让大祭司不由得感叹,狼王有了恋人以后,似乎多了很多人情味。

“就今天吧。”生病多日的霜语却突兀地出现在白塔中。

一席白色祭司长袍拖曳着,收拾得很整齐。只脸色仍惨白的吓人,眉宇间又挥散不去的悲伤,整个人消瘦了不少。

他大病初愈,说话的声音还有些沙哑,背却挺得笔直,像跟谁较着劲,眼里比旧时看着更冷了,看着人的时候,眼珠像是两个透明玻璃珠,明晃晃照人的影,就是不掺半分的人气。

“不必勉强。”敖梧看着霜语那似风一吹就要倒下的单薄身影说。

霜语摇摇头,眼珠动了动,终于有了情绪——翻腾不休的刻骨仇恨,声音也似暗流在深谭中涌动:“我早点查到线索,就能早点除去茧鼠一族,给哥哥报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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