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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二章 算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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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便派人来此好了!你何故亲临?!”毛乔弯腰吼道,转身猛踢着门框。

“寡人怕吴芮不答应,亲临此地以图说服。”子婴被问的越发不耐烦。

“你如今来此,吴芮便能同意吗?!”毛乔吼完,捂着额头,“真是的,被你气到了!吴芮本便无战之心,今又丧女,灭了英布早便不想做着衡山王了!”

“如此说来,寡人弄巧成拙了?”子婴脸色复杂,“倒也无妨,如今无论他愿意有否,寡人总该为始皇讨个说法,叛臣之臣杀之无妨!”

“杀之...无妨?!呵呵...也对,一国之君当有此权。”毛乔释然般擦了擦手上的鲜血,“今日,这群台侯国兵死于九江残余之手,诸位从未来过此地。巴蜀之地亦是从无‘毛嬴桥’...”

话音未落,毛乔夺门而去,在街上呵退前来观望的百姓,不见了踪迹。

一番厮杀重归于宁寂,寒意袭身,子婴莫名觉得自己有些像杀了几个强盗便被人赶走的猴子。

“此人可是王上旧交?”姬韩问道。

“算是吧,攻巴蜀前来秦,西魏败亡时离去。”子婴叹道。

姬韩心有不解,“看来私交不深,如何敢对王上如此,真是找死!”

“爱卿他日若有闲暇,便从汉中西,南下木门道至巴蜀,那时便明白了...”

旧事涌上心头,虽时不远,却觉隔世。那时巴蜀,西魏皆在,忧心不安,却有诸多友臣相助。

曾想过大事已毕,对其大加封赏,再图大业。到头来,却是这般结果。

“王上切莫忧虑,此人若决意背离王上,便不会隐瞒此事。”张敖宽慰道。

“或是如此吧。”子婴神色复杂点头道。

召平静立一旁不语,在他心中,子婴惨暴之行,可做可不做,换作旁人杀了便杀了,亦不会引起多大的波澜。

但...他是秦王,因那个字,他在世人心中绝对不是仁君,行仁事或被当成虚伪,若做杀事,定会被人当做本性毕露。

“可那个衡山王,真的能摒弃王位而不坐吗?”姬韩问道,“刚刚那人是在诓骗王上吧?”

“吴芮或许能做出此事。”子婴分析道,“但王位非同小可。因有吴芮在,梅鋗才甘愿在梅岭当个侯,东南驺氏二人也才会暂时安分。吴芮若此时决意如此,百越之中必生变动。”

子婴顿了顿,“先寻吴芮要紧。丧女在先,他该不会留在九江王殿,或在六城外的山水处排解忧愤。几位爱卿速去寻找吧。”

身为楚地,六城周围山水众多,子婴却无法叫上名号。

六城便是后世的六安,淮南王刘安,衡山王刘赐造反后,汉武帝忌讳衡山国名,便取六城,安风首字,将衡山国改为“六安国”,意为“六地平安,再无反叛”,六安之名由此而来。

而周围的山水,后世名有万佛湖,佛子岭,天堂寨...不太可能为如今的名号,只能给张敖几人大致的方位寻找,约定九江王宫外碰头。

“诺!”三人应道。

子婴四人重归屋子,打开窗户见四下无人,一跃而下。

姬韩担心召平趁机脱逃,执意带着召平同行,张敖则单独行事。

子婴本有多地想去,行至大街上却有些茫然,怀抱赤霄剑无所适从,伫立一旁观望行人。

虽是战时,街上却人头攒动,厌恶英布治国的九江国人,终于有胆子出门闲逛。

吴楚之人来来往往,不如秦地之人高大,却相貌清秀,格外养眼。

偶有吴越美人经过,亦是引得年轻男子纷纷侧目。

子婴无心于此,目光被街边蹲坐的老者吸引。

长发老者蹲坐于地,面前摆放着八卦之物,似是以算命为生。

八卦虽传为伏羲所画,除了中原,百越亦是格外精通,以至后世怀疑上古诸多传说。

加上葛梁之言,子婴行至老者面前。

“公子气宇不凡,却忧上面额,可有要事可问?”老子问道,声音格外慈祥。

子婴不觉皱眉,老人从未抬头,若不是故意恭维,便是方才便偷看他。

“本公子当真有一事,不想直言,只想问可否成事。”子婴淡淡道,随手扔下一贯方孔钱。

“老夫便为公子算上一算。”

老子收钱入怀,拿出五十根蓍草方于地上,另选一根横放,仅用四十九根,时而分成两堆,时而夹在手指中间,嘴中念念有词。

子婴静静观望,老子翻来覆去,一个流程足足重复六遍,终于停手。

“公子此事为‘否’卦,乾天在上,坤地在下。虽是当位,但乾气向上,坤气向下,君臣不合,六气堵塞,天地不通。”

“否?”子婴苦笑,“那便是不成了?”

“没错,‘否之匪人,不利君子贞;大往小来。’”老者笑道。

“算的不准,这些钱当做送你了。”

子婴强掩失落,转身便要离去。

“公子不想知道何爻变吗?”老者抬脸叫道。

“爻变?”子婴心中一动,回身却见老者浓眉大眼,笑容满面,竟觉与自己有几分神似。

“本卦仅是当前之意,爻变成另一卦,乃是指引方向以破局。”老者笑道。

“还请先生详告。”子婴拱手。

“无需多礼。”老者摆了摆手,“九四变为六四,‘否’卦便为‘观’卦,‘观国之光,利于宾于王。象曰:观国之光,尚宾也。’本是堵塞不通,公子若如臣见君般有礼,自会得到国君的赏识,大事便可成。”

“让寡...本公子去给那人称宾?!!”子婴气上心头,脱口而出。

“此宾客他日定有大得,六四之后便是‘九五:观我生,君子无咎。象曰:观我生,观民也。’此时称宾,他日得民所拥戴,有何不可?”

“民吗?”

子婴回想到楚营之时,百姓齐齐出城,势压楚军,方得了一线生机。武城之民听得他战时所需,便将珍贵百倍的耕牛相送...

“是啊,本公子该是为民所动。”子婴叹道,“可若已做了非是宾客所为之事又当如何?”

“‘六三,观我生,进退。象曰:观我生进退,未失道也。’”老者笑道,“无道则事不成,倘若公子以为非是无道,以进退为术,定可‘无咎’。”

子婴沉默,思索半晌,渐渐平下心来。

“那原本不通的君臣...”子婴问道。

“否卦虽为泰卦的覆卦,但由泰变否易,只需‘城复于隍’,否若变泰则渐行。”老者正色道。

“本公子知晓了,多谢先生。”

子婴正欲从怀中再掏钱财,被老者起身拦住。

“公子不可。”老者急道,“老夫见公子自觉何处相视,此卦本该赠与公子,不可再收钱财。”

“敢问先生名姓,他日必当厚报!”子婴认真道。

老者忽地一顿,“老夫...姓负。”

“傅?”

子婴思索,商朝国君武丁大臣名傅说,便是后世的傅姓始祖。同为商朝大臣之后,子婴一时间感觉与老者格外亲近。

“在下近来所见老者,皆引得心头不快。先生是首个令在下喜者。”子婴笑道。

“哈哈哈...老夫亦是如此。”老者笑道,“公子该有大事在身,老夫便不与公子长谈,大事要紧。”

“多谢!”

子婴心有计策,不再逗留,双眼寻找其他客栈,直奔而去。

子婴走后半晌,老者仍蹲坐八卦与蓍草前,“像,太像了...总归算是血脉相连啊。”

脚步声传开,一中年男子缓步至老者身后,碍于旁人众多并未施礼。

“君上,大事可成?”

“成与不成还要看子婴的行事,此次算是帮他亦是帮本王了。”老者小声叹道。

中年男子附身静静帮老者收拾着摊子,笑谢绝众人,“今日不算了,改日再来吧。”

旁人自觉无趣,四散离去。

二人一前一后,行归住处。

中年男子心有不安,“王上以为子婴可否能说服吴芮?况且,子婴为秦事而来,此刻该还不知梅鋗,吕氏等人争夺衡山,九江之地一事。似是帮不上忙。”

“吕氏与子婴恩怨极深,只要他们能在吴芮面前相遇,吕氏之事便不成。”老者笃定道,“至于那个梅鋗,即便得了吴芮之地,亦是难以得到吴芮般的威望,何况一个夫差之后,一个勾践之后,本王想在越人之中弄出些动静,不难。”

老子毫不忧虑,话锋一转,“齐地此刻如何了?”

“田横立了田荣之子为王,因有项庄在,项羽并未有再伐之心。济北国之地倒是便宜臧荼了。”中年人回道。

“呵呵...非是项庄在便不伐,项庄被老夫所劝当是暗地中的齐王。”老者笑道。

“这是王上的计策?!”中年人一惊,“他是项羽的亲眷,如此一来齐地岂不是...”

“莫慌,为了女人便想当王之人,不足为惧。齐人心向田氏,他日若乱,便是本王一举夺下之时!”

“可...以项羽的实力,绝不会坐视不管。”中年人皱眉道。

“项羽吗?这便是本王今日相助子婴的原由,他便交于子婴对抗吧...”

......

天色已暗,月明星稀。

一山北侧落雪,南侧结花。一道大峡谷横立山中。

身材不甚魁梧,却不怒自威的男子站在峡谷上,双目无神,愁容满面。

一清秀女子静静将兽皮披风披在其身上。

“王上,天色不早了,英布当是不敢归九江,早些归城吧。”女子劝道。

男子伸手指着山坡,“夫人,这山坡之景是否便为公主之命?昔日还是花开遍地,不知从何开始,一片荒芜死寂。”

“王上节哀,保重身体...”女子于心不忍道。

男子满腹愁意,紧紧拉着披风,“唉...本王当年为何要反秦!为何要将女儿许配给英布?!!若不反秦,只需安坐官位,女儿亦不会死!英布分明是盗贼出身,本王当年是看上他哪一处了?!”

咆哮声回荡在山谷,毛苹怕吴芮身有不测,慌忙拉着吴芮退后。

“王上,梅鋗与吕氏已在城中等候多时了,该去见一见了。”

“呵...皆知寡人不想再称王,急着分地来了。”吴芮苦笑,“便让他们等吧,他们等得起。”

毛苹心知吴芮难过,不忍再劝。

二人身后侍从中,忽地挤来一衡山之兵。

“王上,六城出事了!台侯之兵,被人在客栈中尽杀,不知何人所为。”衡山兵跪地道。

“小事...小事。”吴芮毫不放在心上,“若无旁事,便推下吧。”

“倒还有一事,一外地之人入六城,在客栈中吟诵诗作,尽是悲凉,但句式却极其怪异。”衡山兵说道。

“悲凉?何人还有本王悲凉?”吴芮苦笑。

“回王上,那人说是为王上之女所作,吟诵之句引得不少城中之人泣泪。”衡山兵手捧竹简递上,“这便是旁人抄录的。”

吴芮无心理会,毛苹替其接过。

毛苹端详半晌,先是皱眉,面色渐渐黯然,似要落泪。

“是何诗句?”吴芮问道。

毛苹只觉喉咙发酸,说不出话来,打开竹简以示吴芮。

吴芮侧目望去,“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小楼昨夜又东风,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故国不堪回首...”

吴芮小声念着,回想起旧日在鄱阳时,女儿绕膝笑玩之时,那时女儿的笑声恍惚还在耳边萦绕。

“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吴芮彻底绷不住,眼泪夺目而出,“本王的女儿已有多年未见...真不知临死之前是何面貌,是否与三年前离家之时相似?”

“王上...节哀...”毛苹擦着劝道。

二人相拥痛哭半晌,吴芮回身红着眼睛看向衡山兵,哽咽道,“那人身在何处?寡人速要他一面!”

“那人该是还在客栈。”西魏兵回道,“臣这便令他前来此地。”

“算了。”吴芮叫住道,“此处山地难行,让他速来九江王殿吧,本王亦该回去了。”

“诺!”

两个时辰后,吴芮毛苹乘坐五乘马车归至王宫外,一路所见男女只知英布被逐,笑意盈盈,却不知乃因衡山王女身死,才又如此局势。

吴芮见状只觉格外痛心,入宫时幸好有毛苹与毛乔二人搀扶,才不至于栽倒。

坐于王位之上,吴芮拄着手臂闭眼。

殿下脚步声传来,吴芮睁眼望着,非是相见之人重新闭眼。

“衡山王节哀。”一披发消瘦,衣上绣满梅花的青年拱手道。

“多谢台侯。”吴芮强行开口道。

“本后...特做巴蜀之地神鸟衣,以献衡山公主。”青年女子掩面而泣泪,“本后国破亡父,次兄身死,长兄重伤不醒,能知衡山王心中悲痛。”

吴芮听闻此言,强忍住的泪眼重新划过面庞,毛苹边掩面边帮吴芮擦拭。

“公主身死...乃是本王之过,本王万分自责,有劳夫人。”说到最后,吴芮已泣不成声。

梅鋗本是跟着叹气,听闻吕雉此言,心中甚是不屑。

伐秦之时,梅鋗便于刘邦交好,而今刘邦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梅鋗猜到吕氏定在其中捣鬼。

“衡山公主身死乃是无妄之灾,夺权沛公,以至巴蜀国灭,吕泽重伤亦是野心跟随范增伐秦,皆是活该,如何可与公主相比?!”梅鋗气道。

吕雉神色一滞,而后恢复悲伤之色,“夫君伐秦时得罪了子婴,才会被子婴所杀,家兄亦是为报仇才跟随范增,台侯如何如此思虑?”

说完,故作痛心,高声抽泣数声。

“哼!你们吕家做过何事自己清楚!”梅鋗极为看不惯吕雉如今的模样,“英布为攻临江,杀害衡山公主,衡山王被骗故一同伐临江。那时,子婴正在攻打巴蜀,尔等为何还能插手临江一事?!”

“那是...被子婴逼得不得不逃望临江,后发觉南阳王陵在临江作乱,顺势助临江王平乱,却不料临江王身死,便暂理临江,想着他日归还共尉公子,却不料共尉后被子婴所擒...”吕雉抽泣道。

此刻的南郡,虽然襄阳已在手中,但无论北上,还是东出,都会有阻碍。不敢动东方的衡山,北方的南阳英布亦非轻易可克。

吕雉听闻吴芮想弃王不做,信不过随何,连日亲自从江陵赶来。

“说的倒是好听,这些诓骗之言真的以为能骗过衡山王吗?什么悲叹衡山公主,只是贪心不足,想占衡山之地!”梅鋗喝道,“衡山王本是越人,衡山之地轮不到你来觊觎!”

“住口!”吴芮听得心烦,“衡山之地,何人想要拿去便是。二位若非是吊唁公主,只为谋地。一个归梅岭,一个回江陵吧?”

“公主...呜——”吕雉重新痛哭,泪流满面,险些站不稳。

“本侯不仅吊唁公主,还要为公主报仇!”梅鋗愤愤道,“衡山王已占六城,怕再伐九江,引得楚国心怨,本侯不怕!本侯只需带梅岭与衡山之兵灭了英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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