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团看书->都市->这样一位母亲->章节

第十四章 风平浪静

热门推荐: 我家系统与众不同 每日秒杀:我对钱不感兴趣 去地府做大佬 我真不是富家子弟啊 跨界刑警 我本初唐 我在末世当司机 异侦实录 荒野直播间 从东京开始当女神

第十四章

母亲每次去学校,总有一个人影在她眼前迅速闪过。那双眼睛似乎时时追着她,新鲜而诱惑。

他知道我的母亲竟是容易上钩的那条鱼吗?他的诱饵是什么?

我最先注意他,是因为他的白衬衣跟欧阳叔叔的一样鲜亮。

母亲这种多情的女人,若是嗅不到诱惑,肯定是在撒谎。但在相当长一段时间内,母亲镇定自若,按兵不动。一切风平浪静。

1

母亲珍藏有一只草绿色军用帆布袋。

这只军用袋陪伴着母亲从一列火车到另一列火车,从一个站口到另一个站口。每次,母亲拖着疲惫的身子,扛着它回到家时,我和宇儿都会冲将上去,抢它。它总会把带给我们的礼物安安全全地包在里面。

在母亲做生意那几年,它一直陪伴着。

前面我说起过,母亲靠养殖和销售饲料赚了一大笔钱,若不是后来发生了一些变故,母亲会专心营运下去,成为一个小小农民企业家。

那时的火车站没什么秩序,乱得很,赶火车就像逃荒,挤、挤、挤。没病的挤出病,有病的就犯病。每次,母亲都是这样,被挤上挤下,从郑州挤到武汉。穿得破破烂烂的母亲背着帆布包,一出现在那家科研所门口,就会受到欢迎。母亲一年会去四五次,每次都带上几千块钱,能不受欢迎吗?

母亲是九十年代初的万元户,在那个时候,母亲依然很节俭。去武汉,她总是一天一夜打个来回,舍不得花钱住便宜的旅馆,从家里带的馒头,一次带两个,就着军用水壶里的凉开水吞下去。后来,那个军用水壶在火车上挤丢了,母亲为此好长时间不开心。

一大早的火车,开到武汉,买了东西,扛着走到长途汽车站搭乘夜里的汽车回家。母亲经常从离我家最近的国道口下车。说是最近,也有五十多里路。下车的时间总是在凌晨三点钟。夜,很黑;路,很旷。

国道附近的一个村子里,住着邻居***大女儿一家。我叫她“大姑”。母亲的自行车放在她家。

母亲说,每次她都很怕,心里慌得不行。深一脚浅一脚地沿着田地里的土路向大姑家走去时,她都想哭。农村的夜路确实很蜃人,庄稼棵严严实实地裹着一条曲曲折折的小路,夜风一起,呼呼啦啦,不知道的虫儿、鸟儿再惊叫两声,田地深处的野兔“忽”地从路上横穿而过,敢走人吗?再有,老掉牙的鬼故事总在这时候想起,哪家哪家的祖坟的位置标记得清清楚楚,能不怕吗?似乎只有农村里才有鬼,从没听说城里人怕走夜路的。

小时侯村里没路灯,夜里走路去买东西都得摸黑。我走路老爱说话,母亲就会低低地、狠狠地说:“别说话!”

“为什么?”我心里有些发毛,母亲的语调告诉我她很紧张。

“有狗!”母亲绷紧嗓子说。

“狗算什么,不去惹它不咬的。”

“叫你别说话!”

母亲胆子那么小。当初,真不知道她是怎么走完那条七八里长的田间小路的。

这就是她“炫耀”的资本。每当讲完走夜路,她总要加一句:“老娘赚钱不容易!给我记住了!”

小路尽头,亮着灯的房子就是大姑家。大姑父早上四点起床去邻村干活,大冬天的,他从不睡懒觉。

母亲走到大姑家门口才松一口气,定定神,隔着门叫大姑的名字。看家的狗听见有人,毫不客气地“汪汪”叫两声,随后而到的是大姑父。

“回来啦!”大姑父赶紧接过包,扛在肩上朝里走。

等母亲进屋,大姑已经起床了:“嫂子,这么早,咋回来的?

“车刚好赶在这时候。”母亲拍拍一身灰尘。

“快给嫂子打个鸡蛋,暖和暖和身子。”大姑吩咐大姑父。

“不用,不用。”母亲忙拦道:“给我碗热水喝就是了,太冷。”

大姑忙端来茶缸倒热水,大姑父已经悄悄把鸡蛋打在了锅里。

床上,几个孩子梦得正香。

大姑他们只知道母亲在做生意,但对外面,他们不了解,因此,生意上的事,他们无从问起,只有关心关心母亲的冷暖。

“嫂子,你去床上睡会儿吧,被窝是热的。”大姑说。

“不睡了,喝完水得回去,家里忙得很。”母亲说。

“那你在被窝里坐会儿,暖暖脚。”大姑又说。

“不坐了。我骑车回去得两个钟头呢。”母亲说。

谈话间,大姑父把鸡蛋端来了:“吃吧,暖和下身子,路上肯定没吃东西。”

“吃了,不饿。你吃吧,好去干活。”母亲过意不去。

“别推了,赶快吃。包已经扎在自行车上了,车胎有气,饱着呢。”大姑父交代完就出门了。

母亲不再说什么,细心把鸡蛋吃完,推着自行车走出大姑家。大姑硬要出来送一段路,好说歹说都要送,等母亲骑上车走了她还在后面喊:“小心点!小心点!——”

总喜欢听母亲讲这些事。

想象一下在寂静的冬日清晨,一个普通人家的房子里进行着这种最平淡的对话,心里总是很感动。

母亲总说,你大姑一家是好人。

那一年,大姑的一个女儿被检查出头部有病,要做手术,大姑绝望地哭了。母亲得知,带着女孩去医院,把家里的存折全拿走了。女孩健健康康出院,大姑要给母亲跪下,说这辈子还不清债了,下辈子还。母亲说,钱不是东西,赚钱是为了孩子。

母亲三天两头往学校跑,宇儿老跟女生打架。女孩子总是爱哭着鼻子去报告老师,只要一听是被男孩子惹了,那么,不由分说,错误全在男孩子身上。被逮到了先一巴掌盖在脑门上,再捧着书罚站墙角,直到老师乐意,才能回归座位。

因此,不管该怪谁,只要宇儿参与,站墙角的总是他。通常,一站就是半天,要是不幸挨到中午放学时间,就得被锁在教室,等着母亲送饭去吃。跟其他家长一样,母亲站在窗子口先数落一顿,才把碗递进去,等他吃完。

害不害臊啊,男子汉了,还跟女孩子打架!

不怪我,谁让她……

你那张嘴该歇歇了,整天哪儿来那么多废话!

老师偏心……

你是男生,就得让着点女生,老师偏心是应该的!把人家打了,自己还想占理。下次再犯,就在这儿等着挨饿吧,一口水都不给你送。

不送就不送,不稀罕!

嘴巴闲不住?!

宇儿觉得委屈极了,一边吞饭一边“扑嗒扑嗒”往碗里掉眼泪。

母亲一次一次警告、威胁,宇儿一次一次站墙角,说是再不给送饭吃,到头来还不是一样得去。

母亲想错了。宇儿是顽皮成性,但还不至于没事找茬跟女孩子们打架。宇儿被罚站,其中原因母亲至今也不明白——

她的儿子虎头虎脑,太招人喜爱。女孩子们联合起来捉弄他的事,母亲怎会知道?

母亲每次去学校,总有一个人影在她眼前迅速闪过。那双眼睛似乎时时追着她,新鲜而诱惑。

他知道我的母亲竟是容易上钩的那条鱼吗?他的诱饵是什么?

我最先注意他,是因为他的白衬衣跟欧阳叔叔的一样鲜亮。

母亲这种多情的女人,若是嗅不到诱惑,肯定是在撒谎。但在相当长一段时间内,母亲镇定自若,按兵不动。一切风平浪静。

“妈,把洗发水帮我拿过来!”我把头按在凉丝丝的水盆里,朝屋里喊。

“你自己过来拿吧,我找点东西。”母亲在屋里喊道。

我旁边的大梧桐树下,几个婶子大娘正在聊天乘凉。正午的太阳白花花地摊了一地,蝉嘶声力竭。我一只手抓住**的头发,一只手拉着衣服,弓起腰眯起眼跑进屋拿洗发水。

“妈,你在找啥呢,她们在等你说话呢。”我一边把洗发水挤在头上,一边问。

“找点东西。”母亲心不在焉。

“啥东西?”我又问。

母亲没回答。

我把洗发水在头发上撩开,顶着一头泡沫向院子里跑。刚到院子中间,我就收住了脚步,因为看见了一双亮闪闪的皮鞋。我擦了一把眼睛,歪起脑袋,顺着鞋子向上看去——

他冲我微微一笑,使我想起一个词:“胸有成竹”,刚学过。

我眨巴眨巴眼睛,一时挪不动脚了。他的白衬衣如同白花花的太阳,刺痛了我的眼。

我张了张嘴,什么也说不出来。他跟看不到院子里的人一样,“胸有成竹”地向我们的堂屋走去。

“妈,有人找你!”我该是急了,才喊出这么一句。我应该说“校长你找谁?”一开始,我就犯了错误,冒冒失失地把他们连在了一起。不过,的确很少人来家里说要找父亲。

“噢。”母亲应了一声,表示知道了。

这边,我看见一个年长的妇女冲其他几个努了努嘴,使了个眼色,几个人就站起来了,准备离开。

里面的门响了一声,母亲站在堂屋门口,满脸堆笑。

“来啦?”母亲口气很软。

他的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声音。

他们已经要走出大门了,母亲也没看一眼;她们走出大门不见了,母亲也没客气一句什么。这不是她一贯的态度。

她眼里只有他。

他跟着她进屋了。

我匆匆把头冲个干净,胡乱擦一把,便跑进屋躲起来了。我害怕看见老师。

进我的房间要经过堂屋,他不在那里。母亲的房门虚掩着。

我耷拉着腿坐在床沿上,心里不知哪块总觉得不对劲。

若是让母亲定义我,她会咬牙切齿地说:“敏感、早熟、性情怪戾、从不让人安生的东西!”

房间里又闷又热外面更是死寂一片,这让我烦躁不安。从母亲房间隐隐传来两人低低的对话。这让我更为烦躁不安。突然之间,我开始讨厌他,但盖不过对他的惧怕,因为,他是校长。

我九岁了。三岁时在村子西头男医生的诊所里,我的烈性已暴露无遗。

“快走,快走,快走……”我默念着。

不知过了多久,反正我的背心已被汗湿透,贴在了后背上时,母亲的房门才响亮地叫了一声,他出来了。

我从窗户看出去,他稳稳地走在前面,母亲紧随其后,一直到大门口,母亲才折身回来。

我迅速拉门出去,扭开风扇。母亲一进屋,又把风扇开大了点。

我斜了她一眼:“妈?”

“恩?”母亲似乎还没完全回过身来。

“我头疼!”我在撒谎。

这下母亲回过神了。她咽了口凉开水,严肃地盯着我的眼睛:“装得挺想。”

“没装。”我噘起嘴巴。

母亲不以为然:“直说吧。我还看不准你的病?!”

“那我说了——”我有点气虚,“校长怎么可以进爸爸你们的房间!”

“管起大人的事了?好好写你的作业!”母亲不会解释。

我不依不挠:“我不管!他要是再这样,我跟爸爸说!”

“说去呀,现在去!”母亲怒目圆瞪,“反了!”

“去就去!”我一撒腿就跑,晚会儿不挨揍才怪。到哪儿找爸爸?爸爸在外面收废品挣钱,要天黑才回家。

我不会出卖人,不会向父亲告状。母亲把我看得很准。在我们那里,老少皆知——凡是外人,若不经过主任允许,是不可以进入主人的卧室的。

那晚只有月芽。饭后,母亲悄悄对宇儿我俩说:“我带你们去南边小卖部买瓜子吃。”

“好。”我俩异口同声,很是意外。平日里,母亲可是从不让我们吃零食的。

“我带他俩去南边买点东西,回来我洗碗。”母亲对父亲交代了一声,父亲没说什么。

母亲一只手牵着我,一只手牵着宇儿,向外面走。经过路口时,一群人正端着碗蹲在地上吃饭。

“去哪儿呀?”一个人问。这是打招呼的习惯。他们并非真要知道我们去哪儿,只是随口问一句。

“去南边给这两个孩子买点东西。”母亲回答。

别人不再问了,继续吃他们的,聊他们的。

小学在街口,小卖部在小学右边二十米的地方。那里亮着灯,光影里,一群人在吃饭、聊天、乘凉。

宇儿我俩一路走一路说话,母亲时不时低声制止:“不许说话!”

“为什么?”宇儿问。

“有狗!”母亲回答。

我们乖乖听话。小孩子经不起零食的诱惑,不然,我会情愿被母亲拽着,深一脚浅一脚地走。

到了街口,母亲停住了,俯下身子对我们说:“咱们先去学校见校长。”

“我不去。”我抗议道,开始变得生气起来。被母亲骗了。

“进去再给你们钱买瓜子。”母亲说罢,扯起我俩就进了校园。

从校门口到深处的校长室门口,短短的一截路,走得好漫长。我不由得心惊肉跳。

“我带你们见一下校长,以后让他照顾一点,在学校不受欺负。”母亲告诉我们。

这么一说,宇儿倒是很乐意。我从心底不愿意这样搞“特殊”。何况,我已经见过他几次了,他也认得我了,没有必要这样正正式式“走后门”。

远远地,我们就看见校长室亮着灯。校园里空荡荡的,我们的脚步声格外响亮。母亲走路向来很轻,而在这时,我也听出里她脚下重重的呻吟。

我身上的毛病很多。走路拖地就是一条。我爱穿拖鞋,好端端的凉鞋也总是故意把绊带弄坏,这样就可以剪掉当拖鞋穿了。我喜欢听“哒哒哒哒”鞋子拍打脚底的清脆声音。母亲讨厌我这样子,打几顿,硬是把毛病给改了,走路不再拖拉。后来,每当我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她背后或面前时,她总会发怒,骂我:“怎么跟个鬼一样,一点声音都没有!”

宇儿在这个夜晚变得特别安静,让人觉得有点不正常。

“宇儿,你咋不说话?”我禁不住好奇。

“别出声,听见没?”母亲制止我。

“克克你问题真多。”宇儿竟然埋怨我一句。装得很大人。这更让我吃惊。

我们三个不声不响,冲着那灯光走去。近了,才看见大门开着,好象是在专门等待。

4

母亲扯着我们走到门口就松了手,招呼都没打,径直走了进去。

校长坐在床沿上,漫不经心地翻着桌上的一本杂志。他见母亲进去了,便抬起头,微微一笑。宇儿和我堵在门口。没有命令不许随便进老师办公室,更不用说校长室了,这是纪律。无论何时何地,只要见到老师,都得牢记纪律。

“进来吧,你们俩。”母亲也坐在了床沿上,紧挨着校长。

我看着他,没见他有什么反应,便进去了,浑身不自在。

宇儿和我站在他俩面前,立正。宇儿转着拨浪鼓一样的脑袋,上看下看左看右看,他是第一次进校长办公室,好奇得不得了。我稍稍仰着下巴,翻着白眼看屋顶,两只手狠搓衣角。这也是我第一次走进这里,却不敢四处乱看。因为他是老师,我怕的东西。

他打量了一下我俩,没说话。母亲倒是要完成她的“诺言”了:“这是我的孩子,克克、宇儿。以后多照顾照顾啊。”校长“恩”了一声。母亲随即又转向我们:“听见没有,以后在学校好好念书——克克,你还改不了你那毛病啊,整天怎么老仰着下巴!宇儿,你的脑袋不会安生一会儿啊!”

母亲点名批评了,我只好收敛一点,把下巴压了压,目光落在母亲背后的墙上。

“你看这俩孩子,就是不听话。”母亲对他说。

他又笑了笑,没吱声,跟哑了一样。

“给!一人一块钱,出去买瓜子,买完不许乱跑,回学校来。”母亲拉过我们的手,一人给拍了一块钱在手心。

简直如释重负,我和宇儿飞奔着去小卖部买瓜子。一人买了一大袋,一边走一边磕。

“宇儿,待会儿回去你喊咱妈回家,好不好?”我说。

“你喊!”他不干。

“凭什么让我喊?我不喊。”我也不干。

“那你又凭什么让我喊?”

“凭我是你姐!”我白他一眼。

“就得你去,当姐的就该去。”

他怕再说一句我就会打他,话音未落便撒腿跑了。

再回到校园,那门已经是关了的,灯光幽幽地从窗口散出来,透过一层厚厚的糊在玻璃上的报纸。

我俩见状,有些犯傻了。

距办公室十来米远的地方有个小花坛,我们坐在水泥沿上,磕瓜子,唾沫星子随着碎碎的瓜子皮乱溅一气。

一弯月芽孤零零地悬在天上,怪可怜的。白天那么热闹的校园到了晚上怎么会变得如此幽静?我们俩傻孩子这个时候坐在花坛上吃瓜子,想想都奇怪。

“姐?”

“恩?”

“你吃了多少了?”

“没多少,太咸了,不好吃。你呢?”

“快吃完了。”

“宇儿,咱俩要不先回家吧,我想回去。”

“妈不让回。”

“那你就想坐在这儿等啊?我是不想。”

“妈一会儿就出来了。”

“这么久了还一会儿,我不等了,先走了。你自己等吧。”

“哎、哎、哎,别走,别走。”

“咋啦?”

“你一走就我一个人了,害怕。”

见宇儿一脸可怜相,我只得再坐下,陪他。过了一两分钟,我又坐不住了:“宇儿,走啦!要不你去叫妈!”

“你去!”宇儿又甩给我。

“我去就我去!有什么了不起!”我“腾”地站起来,大步走到办公室门口,气冲冲地喊:“妈,快回家啦”

里面没什么反应。我转身走开,刚走几步,就有只手从后面揪起了我的衣领。

“吼那么大声干嘛!”母亲大怒,在黑夜里恶狠狠地剜了我一眼。

真可笑,一块钱我就被收买了。

5

我始终无法原谅母亲。

对感情,她比任何女人都狂热、都迫不及待,并且,不顾一切。那三年里,她跟这个混仗男人整整激情了三年。别人骂她“荡妇”、“狐狸精”,我也学着别人的样子在心里这样诅咒她。

她讨厌我,因为我总在赌气。当她用柳条抽在我瘦弱的身体上时,我撕破喉咙喊:“杨华儿不要脸!不是我妈!”所有邻居都听见了。

那三年里,我总在生病,高烧、头疼。烧得死去活来、疼得满地打滚。她丝毫不可怜我。当我抱着头在地上打着滚,甚至“咚咚”撞墙时,她也会全心投入,与情夫在床上疯狂。她总认为我故意、假装,真的不行了,才会骂骂咧咧带我去小诊所。男医生作证:严重神经衰弱。

不到十岁的孩子怎么会严重神经衰弱?

我曾一度被她当作借口、幌子。

稍微明目张胆一点的办法就是让我们跟校长成为亲戚,这是母亲的主意,也是校长的主意。

她要我认给他作“干女儿”。

我怎敢不从命?!

在他家里,我第一次见到了那么高的一座三层楼房。在宽敞明亮的客厅里,母亲命我跪下,给他磕了三个头。他抑制不住激动的神情,脸上的肌肉都在抽搐。磕完,他马上从口袋里掏出厚厚一卷钱,递给我。我更为激动地接下了,看都没看,便顺手塞进口袋。拿这么多钱还是第一次,能不激动吗?我还真以为它们属于我了。

校长的爸爸、妈妈、妻子,也就是我的爷爷、奶奶、干妈一个一个从厨房被叫出来,接受我的大礼。他们都是给了钱的,干妈给了一张五十圆。头次见面,给钱是规矩。

除了他在客厅里陪母亲说话,其余人都在厨房里张罗饭菜。母亲是在别人家,别人妻子的眼下,便收敛了许多,俨然一个标准的客人。她坐在校长对面的沙发上,拿出了一贯矜持的微笑,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校长手拿遥控器,不停地切换电视频道,没一个节目适合他看的。我坐在母亲身旁,眼巴巴望着满满的水果盘,不说话。

“妈,我想到外面走走。”实在受不了他们在一起的情形,我便提出了要求。

“不行。好好呆着,一会儿要吃饭了。”母亲不准。

校长看出点什么,便说:“我带你出去买零食吧。”

“不稀罕!”我埋着头,顶了一句。

母亲是听清了,不管他有没有听见。母亲抓起我的胳膊,说:“走,我带你出去!”

我一下子后悔了。

就在大门外,我们站住了。

“你今天最好给我放老实点!听见没!”母亲训斥道。

我的泪一下子冲了上来:“本来我就不想来的。”

“既然来了,就别再拉个脸,钱拿来!”

母亲在我脸前伸出一只手。我狠狠地把钱从口袋里掏出来,又狠狠地摔在她手上。我知道她在瞪我。

“走,回去!”

“不!”

我挣脱不过她,又被拉了进去。在院子里,我偷偷用衣袖擦了擦泪。

校长的小儿子脾性比我还坏,谁若是招惹了他,便二话不说,提起菜刀追着砍人,追不到不会罢休。那次在他家里,我说了一句“你怎么不拿菜刀把你爸砍死”,他便冲进厨房,提着菜刀出来了。我见势不妙,撒腿拼命往外跑,幸好他才六岁,跑得没我快。

那顿饭吃得没滋没味。大人小孩都在,每个人都默默地吃,谁也不说话。在这个家里,校长就是权威,他的事情没人能管、能拦。有话沤在心里,说出来对谁都不好。干妈过早衰老,比不得母亲有味道,还大字不识。

母亲偷偷看了干妈几眼,偷偷笑了。干妈也闪闪烁烁瞅了母亲一眼,头埋得很低。

我觉得菜很丰盛,吃得忙不过来。什么不顺心的事,一会儿就忘。

6

校长随便交代了一句:“我得回学校去。”

不知道他要向谁交代,反正没人回应。

他跟我们一起去,他全家送我们到大门口,再寒暄几句。

路上,母亲简直换了一个人,跟他大声说笑。我坐在自行车后面,紧紧拉着母亲的衣服。自行车跟母亲的笑一样,摇摇摆摆。

“克克,下去坐你干爹的车。”母亲可能嫌我重。

“不!”她一跟我说话,我就想赌气。

“过来吧。”校长慢下来,和我并排,招呼我。

我看都不看他:“我说过了,不!”

他不再理我,又骑到前面去了。

夏日午后的乡村公路显得格外干净,一个人影都没有。一棵棵繁茂的梧桐树从身边退去,我心里格外孤单、伤感。有这么男人——我的校长和“干爹”——存在,并且在如此近的距离,压迫得我喘不过气来。他的身份使我畏惧,不敢像对其他臭男人一样,把我积攒起来的所有脏话骂出去。他直视我时,我大气都不敢出,全赌在心里。我承认。

想不通为什么母亲不怕他,并和他那么亲密。至少,他们愉快的说笑从不曾发生在父母之间。母亲动不动责怪父亲、埋怨父亲;父亲动不动就“操”母亲的祖宗。

他们一开始就知道我是多么讨厌他们在一起,但谁也不把我放进眼里。校长似乎很沉默寡言,即使难得说一句,也是嗓音低沉而缓慢,挺吓人。

我动完了脑子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和他们对着干,除了一味的赌气。母亲不会在乎我的感受,她时刻提醒我要在乎柳条跟棍子。

正想着,“克克,下车!”母亲侧过身子,叫我一声。

我马上回过神,从后座上跳了下来。

母亲说要在这片荫凉里休息一会儿再走。

我扶着车子,他们俩蹲在路边,母亲向他身边挤了挤,眉开眼笑。

“克克!”他叫我。

我没答应,白了母亲一眼。

“这孩子就是不听话,你别生气啊。”母亲似乎要跟他赔笑,转头说我:“干爹给你那么多钱,连个话都没有?”

“钱不是都给你了吗?”我反驳过去。

“我不是替你放着吗,小孩子拿那么多钱干什么!”母亲很生气。

他们都不再理我。

我竭力躲避,以免看到他们,使我想呕。

路两旁都是无精打采的玉米棵,尖尖的棒子有一脑儿没一脑儿地往上乱窜。

一只傻不拉叽的麻雀竟没有瞌睡,独个儿踩在一棵玉米的头上,高昂地吼两声,得意地拍拍翅膀,又飞走了。我的目光恰好找不到落处,可以跟它走……

突然间,两人的影象印入了我的瞳孔。母亲动作迅速,捧过他的脸,嘴巴就贴了上去。他的嘴唇已做好迎接的准备……

几秒钟内,他们就完成了。

母亲肯定以为我还在仰着下巴看天。

“咯咯咯……”母亲笑了起来,他也狡猾地笑了。

幸好母亲没有忘记再向四周侦察侦察。除了一个仰着下巴看天的傻女孩,什么人都没有。

傻B的麻雀,傻B傻B的克克。

高中时,班上一个女孩苦苦追求一个男孩,那个男孩却用洒了香水的信纸给我写了一封情书,折成了两颗心,偷偷夹在我的书里。女孩知道后,在厕所里堵着我,骂:“林克克,你他妈不是什么好鸟!”

我一副不屑的样子:“我他妈早不想当好鸟了。”

相关推荐:我的美女总裁老婆和美女总裁荒岛求生美女总裁俏房客美女总裁的贴身保镖美女总裁老婆母亲鱼大地母亲光忽悠你假如我有读心术都是黑丝惹的祸都市最强保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