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沏咬了嘴唇, 压心头的不满，急得声音都在抖：“他在外面。”
游绮讥诮看他一眼，拿出手机点了, 门板外传来几声震动声，再度陷入安静。
很快，渐远的脚步声响起，宁沏紧绷的身体一松, 差点软倒在游绮身上。
能一条短信就把顾彦明支走的, 也只有游绮，宁沏捂着胃靠在门板上调整心跳，紧张的情绪缓解后，冷汗始吸收身的热量。
“发什么？”他好奇问。
游绮说：“让他滚, 不然呢，等着他推门进来？”
宁沏：“...”
宁沏探头瞄一眼。
【一楼等着】
额头被食指抵回原处, 游绮在他衣服上抹了沾到汗水的手指, 恶声恶气地说：“再看把眼珠子挖出来。”
宁沏‘哦’一声, 见他发的内容不会引起怀疑，也就松了一口气。
顾彦明突然出来肯定是为找游绮，所以游绮一发消息，他就没必要再进来找人。
但有些奇怪，走廊尽头的右侧是员工休息室, 左侧就是下楼的电梯，顾彦明要找游绮的话, 转来员工休息室做什么？难道是门口的两个服务生告诉他？
如果是这样，就算收到游绮的短信，也会门开一眼吧。
想不明白，宁沏不再多想, 他看看时间，不知不觉已经快十点了。
身上流好几拨冷汗，难受的同时还凉飕飕的，想来当着这么多富家子弟的面，顾彦明为避嫌也不会送自己回去，宁沏编辑一条短信。
【顾总，我身体不太舒服，先回去可以吗？】
顾彦明消息回复的很快，一看手机就拿在手里。
【债主：嗯。】
得到许可，宁沏开始琢磨怎么回去。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这些有钱人所在的高档场所总是很难打到车，而且出入非常严格，想在网上叫辆车都要走出很远。
先换衣服再说。
整栋大楼的装修建设都是顶配，员工休息室是四人使用的布局，带有四个淋浴间，这样一身冷汗回去很可能感冒，但方才胃疼的乎虚脱，宁沏也在没力气在这里洗澡。
他弓身，头顶传来游绮的声音。
“胃还疼？”
宁沏摇头又点头：“好多，但今天不行。”
游绮表情一僵：“谁他妈说今天了？脑子里想得什么？”
宁沏郁闷看去，心想明明是你提的要求吧。
他暗示性地说：“该回去了吧，不是还要去找顾总么？”
宁沏急着换衣服，游绮在这儿很别扭，虽然说早看彼此的身体，但羞耻心总是有的，主动和被动完全不一样。
何况员工休息室是私人区域，随时都可能有其他服务生进来，被撞见也就相当于暴露了。
“什么时候有需要...”宁沏舔舔干涩的嘴唇，说的很艰难：“最好是白天，我没课的时候。”
游绮嗤笑一声：“我让你乖乖听我的，不是让讲条件。”
宁沏一噎：“那我不是说最好嘛。”
游绮不想跟他玩文字游戏，也看出他打算换衣服，瞥了眼他瘦瘦弱弱的小身板，拿出手机说：“微信。”
宁沏：“？”
游绮冷着脸：“加我。”
宁沏慢吞吞地拿出手机，挣扎道：“打电话不行吗？”
游绮眯起双眼，话音沉沉：“这就是你答应得乖乖听我的？”
宁沏沉默。
他想说他还答应对顾彦明唯命是从呢，签字画押的答应！最后不还是不得已违背。
他怕顾彦明知晓两人做的事，游绮也忌惮随时互换身，互相帮忙而已，何必搞得这么严格。
但比起这群背景深厚的大佬，他就是弱势的小鸡崽，游绮可能还是个抖s，现在得罪他就是火上浇油，宁沏没再辩驳，老老发送好友申请。
他打算加完就给游绮换个备注，只要及时删记录，顾彦明发现的概率就很小。
没想到，申请刚发去，手机便弹出一条回复。
【对方已拒绝的好友申请】
再抬头时，游绮已经门走，走前凉凉留句‘加到我通为止’，语气里带着分报复性的爽快。
宁沏懵了半天，直到看不到游绮的人影，才反应来估计是上次被删除之后，这大少爷一直憋着火，故意在耍他。
这得多小心眼啊...
宁沏哭笑不得，被拒绝后也没在意，又发送一条，再次提示被拒绝后，直接收起手机换衣服去了。
......
套房内的背景音乐换了一首又一首，经历两个小时的狂欢后，半数人喝得有些微醺，隔壁房间已经开启了夜店模式，灯光迷离，人影摇曳。
游绮回来时，庄绵扬和程忆澜因为三缺一跑到一旁桌玩桌游，平时这会儿庄绵扬早去泡妞，今天他却没这个心思。
看见游绮回来，庄绵扬打声招呼，热切朝后张望起来。
“童工呢？”
游绮鄙夷看他一眼，一个字都懒得说。
没望见宁沏的身影，庄绵扬一脸失望，一屁股坐，捧着巴抱怨：“他怎么去个厕所不回来了啊？我还没要微信呢，他叫什么名啊？”
游绮刚坐回原位，闻言眯了眯眼：“要他微信干什么？”
“...交个朋友呗。”
庄绵扬目光躲闪，难得有点脸红：“游哥，别打我，我发现男的我好像也可以...我刚才碰到他手的时候就有点反...”
没等他说完，游绮脸一黑，直接给他一个爆栗。
“滚！”
庄绵扬被打跑，看样子是不死心，颠颠去外面找人去了，程忆澜饶有深意地看眼游绮，绕来坐。
没有傻瓜一样的庄绵扬，说话随意了很多。
程忆澜问：“他是顾彦明的人？顾彦明好像出去找了。”
游绮身周阴恻恻，明显还没从火气中抽离：“关我屁事！”
程忆澜拉长尾音‘哦’一声，笑笑，不再多问了。
片刻后，游绮终于想起顾彦明，拿出手机看眼时间，不紧不慢地去一楼。
富丽堂皇的大厅里，顾彦明等在休息区的沙发上，面前摆放着一杯放冷了的咖啡。
听到电梯声响时，顾彦明立马站起来，拐角处跃出一道人影，他一脸殷切地往去，随即出现的脸却是宁沏。
看见顾彦明，宁沏吓一跳，终于想起游绮约了对方在一楼碰面，没想到游绮还没来，他先路过。
彼时的宁沏已经换好衣服，一身平平常常的休闲装，既不土气也不引人注意，人不靠衣装，反倒是他给衣服添了分温雅的气质。
和游绮完全不一样，但可能是一年以来的习惯，顾彦明竟意外没有很失望。
见宁沏状态好了点，他收起嘴边有些虚伪的笑容，在下一声电梯铃响起前，朝另一侧走廊示意。
“那边有员工通道，我让司机去接你。”
宁沏又不是真的员工，哪里知道员工通道这回事。
他有些意外：“顾总，李哥送我回去吗？”
游绮随时可能会来，顾彦明不想他浪费时间，不悦道：“不然呢，赶紧消失，管好的嘴。”
有人送简直是意外之喜，宁沏只当顾彦明终于找回点良心，小声说句‘谢谢’，头也不回的走了。
顾彦明看着宁沏单薄的背影，不由得再次想起陈野的话，眼神闪烁复杂。
明明是不需要犹豫的交易，但也许因为讨厌这种受制于人、被人威胁的感觉，他莫名感到烦躁。
在游氏的年就一直如此...
顾彦明眼底燃起晦暗的火苗，一秒，随着电梯铃声殆尽。
他再次抬头，望那个仿佛触手可得，际却连衣角都难以触碰的人影。
高贵冷艳，地位卓绝，看他的目光是宁沏始终学不来的傲慢与轻蔑，只一个眼神，便将他这些年来所有的功成名就狠狠踩在脚碾压。
就是这样。
顾彦明闭了眼，掩住兴奋到战栗的瞳孔，再抬头时，唇边露出一抹温润内敛的浅笑。
“小绮。”
......
经波折，宁沏终于在晚上十二点前回到了公寓。
叮铃一声，电梯抵达七楼，宁沏拖着疲惫的身体走向家门，没走步，忽然和沈亦辰对上眼。
沈亦辰刚打门，手里提着个人黑色口袋，像是准备去丢垃圾。
“学长？”沈亦辰看眼时间，讶然道：“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两人撞见的太突然，突然到宁沏来不及掩去眉目间的痛苦之色，他知道自己现在脸色肯定很糟，被未来的学生撞见这一幕，宁沏不由尴尬。
“有点私事...”
沈亦辰放下手里的袋子，紧张兮兮地盯着他问：“学长，身体不舒服么？”
他一双眼睛激光一样上扫描宁沏，最终视线停在他微微弓起的腹部，瞪大眼睛：“胃疼？！”
宁沏一句话还没来得及说，气质阴郁的少年已经匆匆跑回屋内，他隐约什么东西绊倒的重响，然后就是一阵翻箱倒柜。
两分钟后，少年捧着盒胃药满头大汗地出现。
“学长，先吃点药，如果没有好转，我们就去看医生！”
宁沏接过他递来的盒胃药，一时失言。
搬离学校之后，他一直一个人生活，因为吃顾彦明做的食物，身体不舒服的情况经常发生，像这样被人紧张关心还是第一次。
沈亦辰眼底的关切毫不掩饰，宁沏看他额角的薄汗，心中划一股暖流，语气也柔软了来。
“没事，老毛病而已，已经没那么疼了。”
他从几盒药中拿出一包冲剂，其他递还回去。
“刚好这个我吃光，这个很有效的，谢谢。”
他朝沈亦辰露出一个微笑，沈亦辰正想说话，对上他的笑脸，舌头登时打结，结结巴巴半天没说出一句完整的。
宁沏想要抓紧洗个热水澡，见时间太晚，便说：“亦辰，我先回去了，明天是周末，我先准备准备，周开始再帮你补习。”
沈亦辰半天没回应，突然原地发起愣，宁沏便朝对方又道声谢，先一步开门进屋。
在他走后良久，沈亦辰捂着澎湃的胸口缓缓蹲下，背光处是一张红得滴血的脸。
他学着宁沏重复一遍自己的名字。
“亦辰...”
......
回家之后，宁沏吃片胃药，对着那袋冲剂犹豫半晌，终是先放回药箱。
以往为了方便，宁沏洗澡一般都会选择淋浴，但今天他在又冷又虚，久违地选择了泡澡，想把冷汗之后的寒气消化掉，省得明天感冒。
身体泡进温热的浴缸里，宁沏满足地喟叹了一声，一整天的不安疲惫霎时就烟消云散了，因为太放松，中途他竟险些睡着。
叫醒他的是一通电话。
电话铃响时，浴室里雾气弥漫，宁沏泡得小脸绯红，脑子也轻飘飘的，摸过手机就按接听键。
“喂，好。”
手机那头没有回音，宁沏疑惑拿开手机看一眼，想看看打来的是谁，屏幕上却没有备注，只有他自己的脸。
宁沏愣了愣，怎么是视频通话？
电话那头的游绮僵声问：“在干什么。”
宁沏眨眨眼：“洗澡。”
游绮：“洗澡为什么接电话？”
“没注意。”宁沏反问：“为什么要视频？”
聚会刚结束不久，返程的轿车上，游绮看着后方原地目送他离开顾彦明，忽然想起走时奄奄一息的宁沏。
宁沏还有用，顾彦明顾不上他，这破兔子会不会病死在家里，一边想着，便随手拨了个视频。
然而和方才的凄惨模样相比，屏幕里的宁沏脸颊红扑扑的，眉目间没褶皱和隐忍，简直就像回光返照。
雾气氤氲的双眼又纯又媚，还带着丝疑惑，水珠沿着发梢流眼角，一路蜿蜒脸颊，最终悬挂在尖细的巴上。
要落不落的，看得人心痒。
游绮喉结滚动了一圈。
都是男的，而且互换过，再加上只能看见脸，宁沏倒没显得多慌张。
他寻找切换成语音通话的按键，因为没什么力气，轻轻软软地唤了声。
“游绮？”
“...闭嘴。”
宁沏刚找到切换的按键，视频已经被对方切换成语音，他把听筒贴在耳边，感觉游绮的声音比方才低哑许多。
“明天周末，白天，没课。”
宁沏沉默半晌，捂捂脸：“...明天我再给打电话。”
“嗯。”
游绮没再说话，为了缓解尴尬，宁沏没话找话地问：“们结束？对了，顾总他走了...”
啪叽！
电话被挂。
宁沏拿开手机，对着黑去的屏幕怔怔说完。
“...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