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买办，你来我家所谓何事，直接说吧，我钟家往日虽然风光，可是到了我这一代，已经凋敝破败，我也没什么脸面了，你要是有事，直说无妨。”
忠国心里很同情这位落魄的大家家主，可他来这里是有目的的，虽然觉得残忍，但忠国还是又刺激了对方两句。
“钟向满家主，您不必难过，据我所知，钟家落魄到如今这个地步，也不全是您的责任，早在您当家主之前，您爸爸，您爷爷......好几代人之前，钟家就开始变得不景气了，我没说错吧。”
钟向满叹了口气。
“你没有说错，我们钟家出了一个了不起的祖宗，凭借一身武艺，当上了朝廷的正五品大官，可惜，可惜......这话实在不该我说，对先人实在是大不敬，可是除了我那位正五品大官的祖先，他的那些后辈，却没有一个再有出息，不能够继承其英名，富裕其家业，到我这一代，诺大的一个钟家，已经凋敝到此，我实在是愧对那位祖先。”
重新泡好了茶的德叔把茶端了上来，这毕竟是对方重新为自己泡的茶，忠国不好驳了这位家主的面子，虽然觉得不渴，还是端起茶杯来喝了一口。
这第二次端上来的茶水，倒是十分普通，也没有了先前那被茶的苦涩口感，不过香味并不浓厚，只是平常市井小民消费的茶叶罢了。
看来这种茶叶才是这钟家人平日里常喝的，这德叔第二次上茶，速度也比第一次快了许多，想必第一次泡茶的时候，为了找族中保管的上好茶叶，花了不少功夫。
而泡这平日里族里人就经常饮用的茶水，他的速度就快多了。
钟向满挥了挥手，将放好了茶杯的德叔支了下去。
忠国放下茶杯，点了点头。
“好茶。”
钟向满自嘲的一笑。
“华买办客气。您既然是个买卖人，上我这宅子来，大概没有别的事情，您是想买我家里的什么东西？”
忠国一怔，这钟向满倒是一语道出了真相，看他一副不解不精通经营之道的模样，竟然也对这种事情如此敏感。
转念一想，忠国就明白了过来。
看来这钟家平日里没少和上门来收购他们家物件的人打交道。
所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托那位正五品大官先人的福，这钟家有不少好东西，不论是房产田地，古玩字画，还是屋子里头的家具，甚至是那些寻常的日用物件，都不是一般人家能够用的上，看得着的。
别的不说，忠国屁股下坐的这把梨木椅子，还有德叔给他上茶用的那只精致茶杯，就都不是便宜货色。
看钟家落魄了，肯定有不少买卖人想捡个便宜，便登门拜访，想要用低价淘换些好东西。
这钟家毕竟是大家族，肯定不好意思拉着家里的东西上街去叫卖，正好便被这些人瞅住了机会。
城里头有些挣了钱的人家，也像给家里添置点儿好东西什么的，也会派人来钟家买。
忠国明白过来，这钟向满大概是把自己当成这一类人了。
他是一个洋行买办，给洋行当买办的人，大多都能够挣些钱，这位年轻家主大概以为自己也是冲着他家里的这些上好家具来的。
忠国笑了笑。
“家主慧眼，一下子就看穿了我登门的目的，惭愧惭愧。”
钟向满嘲弄的一笑。
“我们家落魄以来，到我这一代，还肯登门的，就只剩下你们这些想讨便宜的买卖人了。我话说在前头，家里头的玉器字画，可都已经没有了，您要是冲着这些来的，怕是要失望而归了。”
忠国摇了摇头。
“我是一个粗人，不懂字画，平日也不喜好赏玩玉器宝石。”
“先祖用的那些兵器，也都卖了。”
“我也不是来买兵器的，您看我这样子，只怕连把大刀都扛不动，像是舞枪弄棍的人吗？”
“那感情华买办是冲着我家里的家具来的，这些桌椅板凳的确是还值点儿钱，不过也已经被我们族里的人卖了大半，不知道您是想买几张椅子，还是一两副桌子？”
忠国还是摇头。
“我也不为桌椅板凳而来，这些东西我家里都有。”
钟向满脸上露出了疑惑的神色。
“不买玉石字画，不要兵器，也不为我这宅子里的家具，那您是冲着什么来的？恕我愚钝，我是想不出来了，华买办不妨明言。”
忠国端起杯子喝了一口茶，笑了笑。
“我想要买这栋宅子。”
话一出口，钟向满顿时瞪大了眼睛。
忠国继续说话。
“这宅子嘛，虽然破旧，但是还很大，我愿意出......”
不等忠国把话说完，钟向满的脸色已经变得十分难看，他连连摆手。
“不卖不卖，宅子不卖，华买办若是为此而来，那还是请回吧。”
说完，钟向满就要起身送客。
忠国十分意外，没想到对方的反应会这么大，还没谈呢，这就直接往外轰人了。
他连忙站起来，开口说道。
“家主，这件事我们好好商量商量，钟家如今反正也用不上这么大的宅子了，我出的价也不低，拿了钱，您可以带着族里人在城里别处买间宽敞的屋子，多的钱还能够拿来管生活用度，有什么不好呢？”
钟向满只是青着脸对忠国摇头摆手。
“不卖不卖，这件事华买办不要再提，这宅子我无论如何也是不会卖的。”
忠国看他态度坚决，也着了急。
“莫非家主是放不下这宅子里的东西？您放心，我只要这栋宅子，这里头的家具，我全都不要，事后我还可以找人替您全部搬到新居里去，这不好吗？”
“不好不好，我都说了不卖了，请不要再提了。”
“如果真的不卖，请家主至少给我一个说法，好让我断了念想。”
钟向满扭过头盯着忠国，胸口上下起伏，喘着粗气。
“华买办，这间屋子是我那位祖先打下的第一份基业，乃是我钟家的根基！与城里城外那些被卖了的田地房产是不一样的，房产可以卖，可是这根基，我是绝不会卖的！不然的话，我日后入了黄泉有什么脸面去见我家先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