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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三回 最毒妇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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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言一出,多么想看热闹的宗亲们,也只能神情恹恹的离去了,殿中转瞬只余下了几个当局者和太子而已。

太后重重握住雕花扶手,愠怒道:“下跪贱民曲莲,你说,这是怎么回事。”

曲莲低低伏在地上,光亮照人的金砖地映出她的悲戚神情,泪一滴滴没入砖缝,她不敢哭出声儿,只能无声的抽泣,勉力怯生生的回话:“是,民女认识了墨公子之后,就,就和墨公子有了夫妻之实,墨公子说过,说过要娶民女的,”她抬手捂住肚子,哽咽道:“民女,民女有了墨公子的骨肉,求太后做主。”

这句话如晴天霹雳,京墨脸色变了又变,最后渐渐青白一片,像是笼上一层薄寒,连连摇头:“不,不,这不可能,这不可能。”

曲莲登时红了眼眶,眉眼间满是不甘和哀伤,忙不迭的来拉他的手,拉到自己小腹上摩挲:“怎么不可能,这就是真的,你摸摸看,他就在我的肚子里,我们的孩子,他就在这里。”

京墨只摸了一下,便如同受了惊吓般缩了回来,口中喃喃道:“不,不,不,这不可能,每次,每次都我叫你喝了避子汤的,每次我都亲眼瞧着你喝干净了的。”

曲莲顿时扑到京墨身上,抬起泪流满面的脸庞,哭的惨烈而悲恸,发了狂一般对他连踢带打,绝望大叫:“京墨,原来你一直在骗我,你根本就不想娶我,原来你给我喝的根本就不是甚么补药,竟然是,竟然是避子汤,你骗我,你骗我,你骗我。”

京墨情急之下说了漏嘴,被她打的有些茫然,不知该如何是好,直到随侍左右的宫人们将二人拉开,他才反应过来,竟一伸手,去牵落葵的手:“阿葵,阿葵,你信我,是她,是曲莲,是她这个贱丫头勾引我的,你信我,信我。”

落葵躲开京墨的手,退了一步,隔着珠帘,偏着头望着眼前的一切,唇边牵出冷笑,心中无惊无喜,这本就是个两败俱伤的惨局,是她设计将避子汤换成了上好的坐胎药,是她佯装身体虚弱寿数不永,是她刻意流露出抬曲莲做平妻,拉拢曲天雄之意,是她费尽心机布下这个局,宁可毁了自己的名声,也要毁了这二人的念想,也要将他们打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即便如此,她仍有些心痛,有些酸涩,只觉心中像是被重锤一下下敲打着,生疼生疼的令人难以喘息,从无尽的混乱中探的一丝清明的空白,冷薄的望着慌乱不开的京墨,颤声道:“京墨,你既与她有情,为何,为何还要来招惹我。”

京墨仿佛看到了荣华富贵已渐渐远去,他疯狂的想要伸手握住,疯狂的去抓落葵的手,哭的比亲人离世还要惨痛几分:“阿葵,阿葵,对不起,对不起,我,我没有想到,没有想到,我只想娶你,只想娶你的。”

落葵再度退了几步,退到太子身侧,任由他握住自己冰凉的手,她转过头去,不愿与京墨再多说半个字,不愿再多看他一眼,只低低垂首望住金砖地

面,默默无声的去数地上明灭的金色流光,借此抵消心间一阵阵的抽痛。

四下里登时寂静无声,唯有京墨高一声低一声的哽咽。

立柱后头那四个人影见此情景,早已惊得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是好。

蓝眸男子懊恼的重重击掌,叹道:“哎呀,哎呀,你说她怎么眼瞎至此,瞧上这么个混蛋,生生搅和了咱们的一出好戏。”

折扇男子眸光闪动的望向落葵,折扇在掌心重重一磕,抿着唇角若有所思的笑道:“是个厉害丫头,不得了,不得了啊。”

文元望住空青,亦是且叹且笑:“老六啊,她如今果真不比从前了,虽修为没了,可却是又狠心又毒辣,发起狠来,甚么脸面名声都不顾了,你说,你以后可怎么好哟。”

空青眸光复杂,深眸中像是藏了一团火,说不出是惊是怒还是悲或是喜。

良久,曲莲轻轻笑起来,笑得越发肃杀而响亮,伴着这一声声令人胆战心惊的笑。

她的头猛然重重磕到地上,只见额上地上渐次漫开殷红的血迹,点点滴滴怵目惊心,她且笑且哭:“太后,太后,民女说的句句属实,求太后做主啊,太后。”

太后久居深宫,虽一时震惊,但也早瞧明白了这一场闹剧,深知早早结束这一切,将是非流言按下消弭才是上策,冷冷沉声:“京墨欺君罔上,押入掖廷狱待审,曲莲,念其怀有身孕,”她望住霖王,语含威胁:“老三,曲家既然是你的家奴,那么曲莲就由你带回去严加管束,她若是跑了,或是死了,你知道你的罪过。”

此言一出,便是几家欢喜几家愁,欢喜的是陛下与霖王,至此之后,可以名正言顺的将散伯府归还京墨,借此拉拢,而愁的却是曲莲与京墨,不,是绝望,望不到生路。

至于落葵,她蓦然跪倒在地,硬生生的挤出几滴眼泪,没入金砖地缝,哀哀低声道:“外祖母。”

“葵丫头。”太后深深望住落葵,她并不相信这个心机深沉的姑娘,会从未察觉到京墨二人的异样,会察觉之后如此纵容,如此委屈自己下嫁,只是,这是她的心头肉,她只能维护,只能相信落葵所做的一切都是情有可原,皆是无奈之举。她话中有话道:“你要明白,你是郡主,自有你的尊贵,出了这样的丑事,即便你再不舍,也是不能嫁了的。”

“外孙女,明白。”落葵低伏在地,她没落下一滴泪,此事终了,她心中虽痛,却也是痛快的,她绝不会求情放过京墨,纵使京墨终会被人搭救出掖庭狱,纵使早晚有一日他会承袭了散伯爵位,这个善人也不该由她来做,那恨始终占据着她的心,她终归不是一笑泯恩仇的大度之人,遂平静道:“落葵一切都听外祖母的。”

此间事毕,每个人都去了各自该去的地方,或悲或喜或绝望。

午后的阳光正好,落葵搬了椅子在庭前晒太阳,暖意融融的晒着,渐渐的就眯起了眼犯了

困倦。

许是看多了刺目的阳光,闭目的一瞬间,眼前竟是一片红光,像鲜血淋漓,隐隐有人哀嚎呻吟。她的心一阵抽痛,掖庭狱,自己从未去过这个地方,并不知道那究竟是怎样的一个险地,苏子去过,出来时遍体鳞伤气息奄奄。

突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落葵蓦然睁开眼,只见丁香打开了门,而曲莲泪眼婆娑的立在门外,她嗤的一笑:“曲小姐,霖王怎么舍得放你出来了,莫非他不怕太后严惩。”

曲莲一言不发,噗通一声颓然跪下:“落葵,你放过京墨罢。”

落葵偏着头一笑:“放过他,为何,我为何要放过他。”

“你,”曲莲一时语噎,哽了半响道:“就凭,就凭,就凭他曾对你有情有心。”

扑哧一声,落葵冷冷笑道:“有情有心,这句话,你自己信么,这句话,你不觉可笑么。”

“可笑。”曲莲喃喃道:“早在你与他在盛泽街上重逢时,我与他就一见钟情了,你对他有救命之恩,只是因为这救命之恩,他不忍负你。”她冷冷一笑:“你身份贵重有权有势,他对你只有虚情假意,只想着依仗你的权势,搏出后半生富贵荣华,落葵,他从未想过真的伤害你,你又何必非要置人于死地。”

这真相并非是头一回听到,只是每回听到都心痛难忍,原来他对她只有欺骗没有真心,她的心痛无法言说,一心想要任性刁蛮一回,脸上仍挂着笑,冷如三九寒冰,偏着头轻笑:“如今他的生死在我手中,我就是不想放过他,怎么样。”

曲莲哽住了,印象中落葵一向沉稳自持,从未像此刻这样蛮不讲理,她一时间不知该说甚么才好,良久,她低眉:“他欠你的,我来还。”

话毕,她猛然转过身,出人意料的一头撞到墙上,血如同一树红梅洒落新雪,她随之软软倒在地上,满头满脸都是血迹,狰狞刺目。

落葵并未料到一向柔弱温婉的曲莲,竟也有这般决然之时,她脸色突变,疾步冲了过去,一把扶起曲莲,回首冲着丁香喊道:“愣着干嘛,等着看她一尸两命不成。”

丁香这才回过神来,颤着手将曲莲连拖带抱的送到进屋内,手忙脚乱的给她包扎好头上的伤口,

而落葵撬开曲莲紧闭的双唇,灌了碗黑乎乎的药汁进去。

片刻之后,曲莲悠悠转醒,脸色雪白如纸,拉着落葵的手,指尖打颤,艰难落泪:“落葵,对不起,我原不想逼你的,可,可这个孩子他来了,我舍不得他,若没了京墨,我就活不成了,这是我和他最后的机会了。”

落葵几次想伸手去摸一摸她的脸,侧目瞧见她紧紧攥着的手,心如刀绞般疼了起来,此事说起来,自己也是个始作俑者,是她害的曲莲有了身孕,害的她进退两难,事到如今,不知是该叹自己命不好,还是该叹曲莲命不好,一时低叹:“曲莲,你这是何苦呢,这世上又不是只有京墨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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