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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七回 原来是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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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葵疾步上前,将菘蓝拉回了廊下,眸光坚毅不由得她迟疑,不动声色的摇了摇头,旋即做出一副恶狠狠的模样来:“回去,你若真的这么喜欢看热闹,回头我着人给你演一场,让你看个够。”

菘蓝缩了缩脖颈,她心知自己是拗不过落葵的,只好依言为之,蹙着眉心嘟着嘴,托着后腰,摇曳着裙角,不情不愿的回了正殿。

掌宫内侍遥望着这些,垂着头低低一笑,自家主子心性跳脱,肆意妄为,从不听人劝,往日侍奉起来十分艰难,而自打这位卫国公主住进来后,不知给自家主子喂了甚么迷魂汤,竟然对她言听计从,乖顺老实的像只猫,这倒是省了自己不少心神。他冲着落葵深施一礼,恭恭敬敬道:“事出情急,扰了公主殿下的清净,请殿下恕罪。”

落葵平静的抬了抬手,淡淡道:“不妨事,本宫的清净事小,安危事大。如今四门封闭,想那小贼也跑不出去,永昌宫外还需的严加守卫,万不可惊扰了许贵人,饮食上更要格外仔细,以防宵小之辈趁乱作祟。”

“喏。”掌宫内侍沉声回道,领着人躬身退了出去。

众人散去后,偏殿转瞬安静下来,夜风裹着沉郁的栀子花香,从半开的窗掠进来,暗淡的烛影在窗下晃动,帐幔被风掀的摇曳不止,落葵轻轻关紧了长窗与殿门,斟了盏冷茶,一饮而尽。

高高的梁上垂下一角鲜红的衣角,窸窣轻响,帐幔被轻风掠过,一个红裳男子蓦然翻身而下,在床上盘膝而坐,那身儿招摇过市的衣裳烈烈似火,衬得他的脸色益发白透如纸,唇边未擦的血迹已然半干,双眸紧闭,哈哈一笑:“小妖女,你果然就是流言中说的天煞孤星,要远嫁北谷国和亲的便宜公主啊。”

落葵冲上前去,一把捂住他的嘴,轻轻一笑,笑声如同夜风微凉,夹着淡淡的苦楚,抬手在他的掌心中比划了几下,写了几个蝇头小字:“莫要出声儿,外头有人盯着,江蓠,你又欠了我一条命。”

江蓠怔了一下,忙睁开眼,这骤来的富贵,这便宜公主果然不是那么好得的,他反手握住落葵的手,定睛相望,但是无论如何,这千难万险才得来重逢,总不能相对无言做个活哑巴罢,他伸出手去,在落葵掌心写了几个字:“幸而你认字,不然真是做足了哑巴公主。”

落葵失笑,狠狠拍了江蓠一下,见他脸色发白,气息紊乱,知道他为御空禁制所伤,而那御空禁制乃是父亲亲手布下,威力如何她最为心知肚明,他被禁止所伤,必定伤的不轻,她定了定神儿,拿过妆台上狭长的雕花海棠木匣子,取出里头的血红玉瓶,在掌心中轻轻一磕,一丸邪红药丸在手中红芒幽幽流转,她略一沉凝,递给了江蓠。

丝丝血腥之气入鼻,江蓠的丹凤眼中溢满了惊诧,他捂住口鼻,侧过身子,嫌弃的在落葵掌心比划了几个字:

“这是甚么。”

落葵将药丸递到他的鼻子底下,挑眉奚落一笑,嘴唇微动,却没发出一丝声音:“毒药,毒死你。”

江蓠瞟了落葵一眼,紧紧捂住心口,做出一副伤心欲绝的模样,脸上却笑眉笑眼的撇了撇嘴,同样无声的动着唇角:“毒死我,好狠的心。”他捏着鼻子吞下药,只觉一股热流滚滚下行,竟在体内慢慢修补受伤的经脉,果然是疗伤圣品,他啧了啧嘴,抓着心口做出一脸的痛苦状,在落葵掌心写道:“果然,是好毒的药,毒死我了,好毒的心啊。”

落葵赏了江蓠一记白眼儿,眼角眉梢蕴着狭促的暖笑,在他的掌心写了一句:“你几时死,可别死在我屋里,脏了我的地界儿。”

江蓠抬手狠狠揉了揉落葵覆额的刘海,狠狠捏住她的手,写道:“你就这么巴不得要了我的命么,区区一点小伤,若能要了我的命,我这正阳道四公子的名头,岂非太草包了些。”

落葵不屑的嗤笑一声,写道:“你不草包么。”

江蓠哼了一声,一巴掌重重拍在了落葵手上,趴在她的耳畔低笑道:“不然你试试看,看本少主还能不能囫囵个儿的走出宫去。”

落葵弯起唇角,眉眼俱笑的低低奚落道:“你能不能囫囵个儿的走出去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你如今只有两条道可选,一是留在此处做个内侍,二是扮成侍女离开此处,你选哪个。”

江蓠哽了一哽,紧紧蹙眉,伸手在落葵掌心写道:“不是,我能不能选堂堂正正的走出去。”

指尖温暖,划过冰冷的掌心,留下微暖的痕迹,落葵紧紧握住方才江蓠写过的掌心,伸出手在他的手上边写边笑:“青州城外乱坟岗,是个好去处,你可以选堂堂正正躺着出去。”

江蓠扑通一声,仰面砸到了床榻上,抓着领口,做出无声挣扎,长吁短叹的模样来,他伸手拉住落葵的衣袖,拉她与自己并肩躺着,侧身相望,眉眼含笑,无声的动着唇角:“那是哪个倒霉催的布下的禁制,飞不能飞,易容不能易容,甚么厉害的法术都不堪大用,竟连符箓也成了张废纸,莫非本少主真的要一世英名毁于此地了么。”

“胡说甚么呢。”落葵重重踢了江蓠一脚,笑的弯下了腰,压低了声音,在他耳畔骂道:“那禁制是我爹布下的。”

江蓠顿时脸色青白,咬着牙,揉了揉落葵覆额的刘海,挑起丹凤眼,笑盈盈的望住那双冷眸,郑重其事的低声赞叹道:“令尊,令尊可真是天纵,天纵奇才啊。”他忍着笑捶床,低声细语如同蚊蝇嗡嗡:“可令尊的天纵奇才,为何要来伤我啊,我可没有招惹他啊,冤枉啊,本少主真是冤死了。”

“哭,使劲儿哭,你再大点声儿哭,最好把羽林卫都招来,抓你个现行儿,这样我也就不用操心劳神如何送你出宫了。”两个人挨得这样

近,温热的气息扑在彼此的脸庞上,微微有些痒,落葵被他瞧得脸红心跳,有些不好意思,不自在的低语了一句,忙移步到床边儿,捡了张绣墩儿坐下,端了盏冷茶,轻轻抿了一口,瞧着江蓠张牙舞爪的做戏,不禁笑从心来,荡漾在眉目间。

夜风扑簌簌轻拂而过,落在帐幔前的珠帘上,那颗颗圆润的珠子轻晃触碰,透澈似水的声音中多了几分悠长的尾音,恍若两个人久别之后的叹息。浮云散尽,窗外月华澹澹,青白色的月光在珠帘上流淌,摇曳出莹然温润的光华。

江蓠直起身来,撩起帐幔勾在雕花铜钩上,隔着朦胧珠帘,望向月华下朦胧的落葵,定定瞧着那昏黄冷焰笼罩着的怯弱的身量,瞧着她手边儿那一盏盛满孤寂的残酒,他的双眸亮若星辰,熠熠生辉,搏了命进来,终不是徒劳无功。

两个人相视笑了良久,皆生出恍如隔世之感,江蓠深深抽了口气,四围沉郁的花香令他心头一悸,他慢慢走到落葵身边儿,附耳低语,一开口便令人喷饭:“小妖女,我饿了,找点吃得来罢。”

落葵果真喷了口茶出来,忙扯了帕子擦干净衣裳上的水渍,侧目瞧了眼更漏,压低了声音笑骂道:“这三更半夜的,上哪给你弄吃的去,你就饿着罢,天亮了再说。”

江蓠眉眼低垂,捂着心口,装模作样的哼哼道:“ 小妖女,我受了伤,还饿着,你虽是个便宜公主,总归是个公主,连点吃食还弄不来么,你也忒狠了点。”

落葵哽的连半口茶也咽不下去了,忍了良久,将他推回到床榻,又放下帐幔,冲着殿门外轻轻击掌三下,扬声道:“锦瑟。”

耳房里守夜的侍女锦瑟听到动静,披了衣裳,急匆匆的提灯赶来,推门而入,昏黄的烛影染满了半壁白墙,见落葵在床沿儿披衣而坐,睡眼惺忪,像是刚刚从梦中惊醒,忙施了一礼道:“公主殿下有何吩咐,可是梦魇了么。”

落葵掩口打了哈欠,佯装困倦不已,满目迷蒙道:“小厨房可还有吃食,本宫有些饿了。”

锦瑟想了片刻,躬身回道:“小厨房今日备了笋蕨馄饨、葱香花卷、油豆皮包子和豆沙麻团,不知殿下想用些甚么。”

落葵张了张口,正欲说话,不意身后之人却隔着帐幔伸出手,狠狠的拽了她的衣裳一下,嘴边儿上的话顿时咽了回去,蹙眉艰难改了话头:“煮一碗笋蕨馄饨,再将旁的每样拿上两个,哦,不,三个。”

锦瑟狠狠怔了一怔,狐疑的瞧了落葵半响,才犹疑不定的回道:“喏,婢子这就去准备。”这侍女瞧着老实温顺,心眼子实则多的如同筛子,才被陛下遣来做盯梢之人,落葵如此夤夜要吃食还是头一遭,已惹她起了疑心。她弯着身子缓缓后退,双眸一眼不错的落在里间儿,并未瞧出半点不妥,才微微松下口气,反手将殿门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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