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正龙华忽然发难，两肩一振抖落了披在身上的狐裘，身着红衣的人影迅疾如风地闪出小亭，对着余十七迎面使出一记纵斩。
余十七以镜花式回应，无刃剑秋叶一拔一收架住了这一剑突袭，随后疾退数步拉开了距离，后退中使出了万化剑雨以阻挡乐正龙华追袭。
他退到西陵玥身边，一把拉起她回头就跑。
“如此无礼，不收拾他一顿吗？”西陵玥见余十七只对了一招转身就拉上自己跑路，总觉得这样莫名很输气势。
“虽然只是试探的一剑，但我能感觉到他的武功比之前进步明显。”余十七拉着她跑进了临江雅筑的后门。
“诶？是吗？”西陵玥吃了一惊，“那你现在不是他的对手了？”
“不好说，只是直觉上觉得他变厉害了很多，不想在此冒险。”余十七谨慎地说道，“况且玥儿你现在丢了灵继得来的功夫，我怕打起来顾不上你。”
若是平时对付一般的敌人，他还可以让西陵玥以秘术藏进影子暗中相助自己，但乐正龙华那边有个同样精通秘术的潋婴，恐怕在这种情形下会很难对付。
西陵玥心中有些不甘，想起年初在帝都的时候自己先败潋婴再退乐正龙华好不威风，而后又马不停蹄赶去北山救援余十七。这之间都不需要本尊出马，靠玄月加羽天剑就搞定了。可惜现在经过长生之海一劫之后，自己反倒变弱了……
也许当时在寒林寺湖畔把寸樱刀送给安念玖真的是个明智的选择，横竖自己现在也用不上了……她自嘲地想道。
“要是有羽天剑的话，你眨个眼的功夫我就把他们俩给收拾了。”西陵玥握着拳赌气般说道。
“不行，绝对不许你动这个念头。”余十七用命令般的口吻对她说道，“玄空鳕说过那是极为危险的武器，我还记得当时她只不过握着那把剑，隔着很远的距离便毫无征兆地杀掉了玄真。”
“为什么她用起来就那么轻松呢？”西陵玥懊恼地说道，“她也真是小气，走的时候不但卷走了我的灵继遗产，还不留下点关于羽天剑的指示提醒……”
玄空鳕自然是担心羽天国的力量会摧毁这片脆弱的大地吧。余十七心想，在见识过天劫那种匪夷所思的武器之后，他已经意识到自己所处的世界有多么脆弱，羽天国的武器恐怕能够将中洲毁灭上万次。
两人一口气跑出临江雅筑并未受到阻拦，乐正龙华也没有追出来，仿佛之前忽然拔剑的那一击只是随性为之。
余十七也不想在这个时候与之交锋，见乐正龙华没有追来，便带着西陵玥快速离开了江畔的高崖。
走在返回淮安城忘川据点的途中，他回想着与乐正龙华短暂交手的那一招，越发肯定对方在蛰伏的这几个月武功有了长足的进步，而自己刚才是依靠镜花式的精妙才看起来挡的很轻松的。
倘若换成是庆都之战的那个时间点乐正龙华有现在这般功力的话，只怕云中剑讨伐队将蒙受更大的损失。
西陵玥同样心事重重，归途中一言不发独自冥思苦想，余十七以为她仍在因为自己二人从乐正龙华剑下落荒而逃而闷闷不乐，刚想主动开解却听她低声喃喃自语道：“要是淮州有羽天国留下的灵继台就好了。”
余十七心中一怔，灵继台是羽天国战争时期留下来的遗迹，大雪宗正是因为建立在长生之海遗迹之上所以才有了圣女的代代相传，如今长生之海已经被封闭，可中洲大地上很难说没有别的羽天国遗迹……若是能再找到灵继台，岂不是意味着玥儿可以重新获得那些西陵一族前辈的馈赠？
他正在心中胡思乱想，又听西陵玥自言自语道：“哪有那么容易……羽天国迁走之前便摧毁了大多数遗迹，淮州不比西荒，人口繁茂产业发达，这种地方要是有灵继台肯定早就被人发现了。”
说的也是，如果说是像真梧山脉那样的崇山峻岭之中可能藏有羽天国的遗迹他信，可淮州这一带怎么也不像能留下羽天国遗迹的样子。
灵继什么的，终究还是一种走捷径的偏门办法吧……想起之前玥儿时不时会被风华前辈的人格主导，甚至一度想要除掉自己，余十七顿时觉得那样得来的力量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可要是没有灵继台，我跟着虞公子始终像是个累赘。”
“也没有羽天剑……唉……”
等等？虞公子这个称呼是不是很久没有听到了？余十七微微一怔，自打他们二人在帝都“对西王母明誓”结为夫妇以来，玥儿便没再用过那个称呼。而且她现在这番自言自语是不是有点太多了？
“玥儿？”余十七小心翼翼地拍了一下她的肩膀。
西陵玥浑身一颤，“啊”的一下低声娇呼出来，随后扭头嗔怪地瞪着余十七：“你……你……你不要突然吓我！”
我明明用很小心的动作拍你的，余十七心说。
“你刚刚，在和自己说话？”
西陵玥愣了愣，脸上露出迟疑和思索的神情。
“好像是吧……”她似乎也不太确定，随后又埋怨起余十七道：“都怪你，突然吓我一跳，害我都忘了自己刚刚在想什么。”
余十七看她的神情不像是在诓自己，心中虽暗暗称奇却也没有深究。
二人回到忘川落脚之处，金猊接到消息出来迎接，并将一份名册郑重递交给余十七。
“这是什么？”余十七问。
“这是如今归属忘川右渡领——也就是属下的所有渡司和所管辖成员的名单，都在上面了。”金猊对余十七解释道，“少主放心，这些人都可以相信，只是如今战乱四起，人员从四方聚集需要些时间。”
余十七看了一眼名单：“你准备召集这些人去进行刺杀？”
“少主不是想要皇帝等人的命吗？”
“我不知道忘川具体是如何行动的，在帝都的时候你对我说，弑君不是件小事，需要从长计议。”
金猊说道：“这些日子属下一直在打探帝都的动静，叛军日渐逼近京畿，如今帝都城中亦是人心惶惶，皇帝身边守卫森严，暂时还找不到合适的时机动手。不过，锦衣卫和御武司两处主官首脑的首级，倒是可以先为少主取来。”
“锦衣卫的指挥使现在是何人？已经不是朱止了吧？”
“自然是换成了皇帝的心腹。”金猊笑了笑，“一个从禁军中提拔的将领，名叫于扈，武艺不足为虑。”
“那朱止呢？可有消息？”
“没有消息。”金猊答道，“关于这位前任指挥使的最后的情报是他一个多月前离京前往云州，说不好已经半路上被皇帝安排人干掉了，就像藤……九阙宗主一样。”
余十七神情一怔，转身默然望向院落中的积雪。
金猊以为自己说错了话触及了余十七的伤心之事，一时面色有些尴尬。
“有可能的话再继续查查吧，朱指挥使曾经也是忘川出身，未必会那么容易死了。”余十七背着身子说道。
金猊看不到他此时的表情，也不好特意去观察，谨慎地答应了一声便退下了。
西陵玥在余十七面前踮起脚尖，伸手捧着他的脸颊，柔声说道：“兴许比起那帮你都不怎么熟悉的刺客，我帮你报仇更加可靠。”
余十七抓着她的手放下，低声道：“让我再想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