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然这位女官待自己多半时候都是亲厚有加，但是方落落在她面前就是自在不起来。
她立时从白氏那边起来，坐正了身子，咳嗽两声之后，又恢复到了平日里的正经严肃。
等到王女官领着人过来给她们添茶、送点心瓜果的时候，看到的就是正优雅地对坐着喝茶的两位诰命。
白氏好一段时间没有来王府了，王女官为她添茶的时候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只是越看越觉得她的眉眼熟悉得紧，但是却又说不出在哪里见过。
她望着白氏优雅的动作，趁着她喝茶的时候多打量了几眼，白氏却是微微一笑。
这一笑，透着数不尽的熟悉之意，王女官越发觉得心惊，她之前在宫中荣养，并不轻易出来见人，为何会觉得白氏面善？
她虚虚一笑，迟疑地问出声：
“这位可是武安侯夫人？”
“我便是。”
似是瞧出了她的不对劲，白氏放下茶杯，朝着她柔和一笑，“我姓白，出身颖城白家，想来女官从前应该是见过我的长辈的。”
难怪自己会觉得眼熟！颖城白家族宗庞大，而且在朝中势力深厚，且是延续了好几百年的大世家，自己许是年轻的时候与白家那几位常常进宫的白氏夫人打过几次照面，才会觉得她眼熟。
想通这一点之后，王女官倒是不纠结了，说了几句寒暄客套的话便先退下了。
方落落隐隐约约察觉出了异样，她忍不住伸手覆住了她的：“白姐姐，你以前莫不是和这位王女官有旧？说起来真是奇怪得紧，这么尊荣有资历的女官，按理说我应该在宫中见过，可是王女官却像是不知道从哪里蹦出来的一般。”
“她可不是一般的女官。”
眼神中含着浅浅的笑意，白氏的眼神落到了她和自己交叠的手上，有意提醒她：
“这位女官在皇上面前的脸面可不小，而且皇上跟她之间的关系，可比那位在茹素、万事不管的太后可强多了。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求太后未必有效，但是从她这儿倒是可以走走门路。”
她把王女官说得这么神奇，方落落心中疑虑好奇更甚，“难不成皇上还会为了这个女官和自己的亲娘作对不成？”
“王女官是皇上的乳母，皇上是喝着她的奶水长大的。”
说起这些宫中的秘辛，她简直信手拈来，“那时太后并不受宠，对当今皇上也疏于养育，竟是这位女官将皇上亲手拉扯大。不是母子胜似母子，皇上如何能不亲近爱重她？”
这倒是自己从前都不知道的。
方落落眉头拧着若有所思，不等她想出什么来，白氏温热的手心却又翻过来覆住她的：
“我听说你们府上惹上了人命官司，可是匆匆忙忙就过来了，这次的事情可大可小，全在皇上一念之间，若是他不肯放过，那你少不得要为自己早做打算。”
事到如今，也就只有白氏肯跟她说这样的话，方落落心头一暖，“你放心好了，这件事我心里有数，今儿是晴夫人说要收回银子的时候，我等会儿还得去看看热闹呢！”
只看她这般轻松的模样，白氏心中也有了底，也不再那般担心她。
等送走白氏之后，已经是中午时分，方落落即便不愿意再见晴夫人，但是在王女官的催促下还是拿出了当家主母的气势，朝着月华阁去了。
曾经门庭若市、登门讨好的仆役小厮不绝的月华阁，现在却冷清得很，方落落只一踏进去，就感觉到了下人的无精打采。
她看了一眼正在被罚站、立在烈日当空下的小丫鬟，不由得蹙起眉头：
“她这是做错了什么事情要这么罚她？”
一旁站在廊下盯着这小丫鬟受罚的丫鬟回话：
“回王妃的话，是因为她办事不利。”
“办什么事不利？”
如今晴夫人都自身难保，居然还有心思苛责下人，对月华阁这边的动静了若指掌的方落落大约猜到了这个丫鬟便是晴川昨日派去门口盯着秋容回来与否的那个：
“这么叫人在大太阳底下立规矩，也不怕把人给热坏了。若是之前晴夫人怀着身孕的时候，我也让她这么立规矩，料想着这腹中的胎儿早就没有了。”
在屋里的晴川一早就听到了方落落的声音，但是此时的她毫无力气，根本提不起精神出去迎接。
都这个点了，秋容还没有回来。
这只能说明一件事，不管内里真相是秋容畏罪潜逃、还是“赌坊”那边亏了银子不肯放秋容回来，自己昨日信誓旦旦说的话，都已经落空了。
为什么事情会走到这一步？
她脑袋里浑浑噩噩的，说不出自己此时的想法，但是情势不等她想出个一二三来，方落落已经做主让外面那个小丫鬟歇了，自己往屋里来了。
她看着坐在八方桌旁边、脸上死气沉沉的晴川，“晴夫人，如何了？”
再没说别的，可是她这六个字落在晴川耳中，就已经是对自己最大的羞辱了！
晴川勐地抬头看向方落落，“是不是你、是不是你在背后使计划算计我！”
事到如今，她只能想到是方落落有意害自己、前面自己放印子钱许了自己甜头，自己还傻乎乎地真的以为是自己赚来的钱，最后这一次将全部身家连同王府的银子悉数投进去……
“我如何能算计你？”
脸上不禁露出了一抹冷笑，方落落气定神闲地在她对面坐了下来，“秋容可是你身边的忠仆，总不能是我撺掇她对你说，让你去放印子钱吧？”
“你怎么知道是秋容让我放印子钱的？”
一听到方落落的话，晴川更加确认就是她给自己下了这个绊子，她站起身，一双眼睛瞪着她：
“秋容呢？是不是被你扣下了？方落落，这件事如果闹到王爷跟前，他一定会休了你！”
“休了我然后娶你这个赔光了王府账面上的银钱的女人做正妻？”
只觉得自己彷佛听到了笑话，方落落捂住嘴小声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