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傍晚时分，府中裁减用度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仆役们都知道这是因为晴夫人将王府账上的钱拿去放印子钱了，如今血本无归，他们个个心里都在打鼓：
不知道这个月王府的月钱还能不能发了。
原本以为裁减用度第一个受不了的会是主子姨娘，不成想头一份受到冲击的，居然是下面的丫鬟小厮。
即便是罪魁祸首晴夫人，她现在倒也还能吃上一荤两素，而仆役们如今的饭食里，却是一点油水荤腥都不见；
而太妃韩夫人她们院中自不必说，太妃茹素乃是习惯、韩夫人有着家中的体己银子给自己加菜，而鹤鸣院中的王妃更是滋润，依旧吃的是满汉全席。
之前王妃失势，还让他们起了看笑话的心思，如今看来，只有这位才是深藏不露的主儿，不管什么时候，都是手里捏着银子的人过得最滋润！
而王妃拒不给王府出银子、跟王爷大吵一架的事情，也已经传开了。
方落落才不管外面的人是如何说自己的，她只管在自己院中过怡然自得的小日子。
只是这么无为倒也不是个法子，肖太妃很快就命人过来请她去芝兰院中一叙。
曾经富丽堂皇的芝兰院现在俨然是寺庙道观一般了，方落落依旧恭敬地给太妃行了礼、得了太妃的允许之后这才坐下来。
太妃也听说了府上的事情，她本不想管这档子事，叫慕容墨知道他护着的人实在不是什么好东西，但是如今府上居然被那晴川祸害成这样，若是方落落再不出手，只怕慕容墨就要沦为这京城里的笑话了。
她照例是寒暄了几句：
“你如今可还好？”
“回太妃的话，如今有王女官时时在一旁提点我、照顾我的起居，我现在是再好不过了。”
知道肖太妃找自己来无非是想让自己和慕容墨重归于好、顺道将王府的事情解决了，方落落便故意不提这些，只讲如今生活的好处：
“生意上的事情已经丢开了，大多数产业都已经卖给了之前的熟人，还有一些就让他们自己去折腾；现在平日里就是品茗下棋，和交好的诰命夫人一同去游玩，满京城里找不出第二个比我还清闲的了。”
她里里外外的态度都透露着一股子满意，倒是让太妃不知道怎么把接下来的话说下去了。
原本她以为方落落失了慕容墨的欢心，即便表面不说，心中也应该是苦涩难言，但是看着方落落如今这容光焕发的模样，倒是显得她有些小看自己这位儿媳了。
“不管你如今的生活如何悠然自得，但是你应该记住，你是王妃，你要依附自己的夫君。夫妻俱是一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这个道理你可明白？”
肖太妃只得从大道理上劝说她。
“太妃说的是，只是王爷似乎不是这么想的。”
澹澹一笑，方落落看着蹙眉看向自己的太妃，语气平静：“从前的时候，我想与王爷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可是到后来，我只想让王爷给予我一个正妻应有的尊严和体面；而到了现在，我所求的……”
不由自主地伴随着她的话屏住了呼吸，肖太妃问道：“你现在想要什么？只管说。只要是哀家能许你的，自然都许你。”
“到现在，我已经别无所求，只想着寄情山水花鸟，高高兴兴地过完这一生便好了。”
说到这里她微微一笑：“太妃之前在我任性离府之前的那番话说得对，我的确需要王妃这个名头。有了这个名头，我和王爷才都能好过。”
她的话让太妃找不出一丝可辩驳的地方来。
她想说若是跟王爷太过离心，方家以后有难王爷只怕会袖手旁观，可是她又想起来，方家老爷子进大理寺的时候，也不见自己儿子出过力，都是方落落忙前忙后。
仔细算起来，竟是自己的儿子没有一丝对得住她的地方。
最后，太妃只得软了声气儿：“我知道墨儿让你伤心了，可是再怎么说你和墨儿也曾有过一同游历江南的好时光，此次王府有难，你难道就不能念在往昔的情分上帮一帮？”
见她还没有止住劝自己的心，方落落也只叹了口气，“太妃，府中这笔银子的窟窿我这次可以补，可是下次呢？下下次呢？即便晴夫人做下此等祸端，也不见王爷有何责罚。我补得了窟窿，补不了天。”
说完，她将面前的茶水饮尽，“今日时辰不早了，明日我再来陪太妃说话。”
说完她也不等太妃有何反应，径直起身离开了。
太妃看着方落落决绝离去的背影，不禁长长地叹了口气。
如今鹤鸣院的动静被各院的下人都盯着。
他们这个月的月钱能不能发下来，全看这次王妃去了太妃那边会有什么反应。
若是太妃能够劝动王妃的话……
但是让他们、连着在月华阁中的晴川都失望了，方落落那边并无动静。
看着明显比以往敷衍了很多的菜色，她夹起一快子送入嘴中，只是刚入口就忍不住吐了出来：“这都是什么？厨房的人是不想干活儿了吗？给主子吃的就是这种东西！”
一旁伺候的丫鬟战战兢兢地回话：
“奴婢去拿菜的时候，听灶上的杜娘子说了，采买没有银钱，只能委屈主子吃这些了。”
“那韩夫人、翠柳她们院子呢？也是吃的这些？”
晴川自己都吃不下去，她不相信韩水瑶那等娇滴滴的官小姐能咽得下。
“韩夫人、翠姨娘都命身边的丫鬟给了杜娘子钱，让她去买食材，吃的自然不是这些。”
一想到当时杜娘子挤兑自己的样子，丫鬟也觉得很是委屈，明明是主子们犯的错事儿，跟她们这种当差的小丫鬟有什么关系？
说来说去无非就是自己手里没有钱罢了！
晴川即便吃不下这些，但是腹鸣如雷，她实在是饿得不行了，勉强就着菜吃了几口就放下了快子，想着等会吃点点心解解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