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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后三天，老杨一边忙于收麦，一边兼顾着复习班的教学。直到第三天上午，马玲玉才赶到班内上课。老杨正要找她谈心，但因收割机主害怕雇主范通协同他人半路截财，丢下湖坡大片麦子不收，于昨夜结伴溜走，眼看天气有变，他只得回家与众人守住公路口，拦下一台收割机，排队收割麦子。这一日忙得他面皮发黑，身体疲惫，第二天讲课时只能坐在讲桌前，抬手写字都是酸楚难忍，课后又要回家晾晒粮食，便将谈心的事儿放在以的后。他一边和月娥操持着将麦子运到东头公路上晾晒，一边感叹年岁不饶人。人的体能的确无法与时俱进。尽管这些年来农活并没有过去那么缠手累人，所有的笨体力活都让机器给代替了，但由于人们贪图安乐，日渐缺少锻炼，因此做起最轻便的农活都会感到劳累。即便上地干活，却还要带上啤酒、饮料和食物之类，以便及时补充能量，最后仍是累得长吁短叹，要休息几天才能恢复体能。月娥体谅老杨是个文化人，年纪又大，担心他支撑不了，每顿饭都把营养搭配得很丰富。早饭是馒头、鸡蛋与豆腐，上午炒肉片和猪肉炖土豆，另加啤酒和米饭，晚饭切一盘猎头肉、蛋汤和稀饭，直吃得老杨望到荤腥就打饱嗝，出口气都冒猪肉味儿。当他把最后一袋小麦倒进了囤里，便长叹道：“好啦，晚饭别炒肉了！弄点儿清淡的吃吃！”
月娥眯着眼笑道：“看看吧！咱爹恁大年纪也比你强！就这活，把你都累成这样！”
老杨拍拍手道：“也真怪了！过去吃红芋馍喝红芋汤，干活一个顶几个，晚上睡觉还愣有劲儿，半夜还能玩几把。现在真老了，不中用了，这两天我都不知道你睡哪儿了，天明好久还觉得没睡过瘾似的！”
月娥咬起牙没好气地说：“就你那本事！还想玩几把儿？你这辈子就从没迥过！现在更别提这事儿！”
“笑话！”老杨不服气地说，“我咋不中啦！这三个儿子都是我的成绩吧！现在是老了！你听那老蔡头咋说的，当年迎风尿三丈，如今顺风滴湿鞋。唉，可笑可笑！不过，今儿个还真行，还能让你哆嗦两下的！”
“放熊屁！”月娥不再理他，到厨房做饭去了。老杨忙说：“你别再整那猪头肉了！搅碗疙瘩茶喝喝！”
晚饭后，老杨用温水擦了身子，浑身清爽，幻想着和月娥温存温存。电话铃却忽地响了，月娥便去接听。原来是子龙打来的，询问麦子收啥样了。她高兴地说：“都进囤了！把你爹累得够呛！”她将听筒递过来，可是电话线太短，老杨只好光着身子朝前倾着身子接听。
“爸，你受累了！”
“累啥！以前还不都这样！”老杨故意咳嗽一声说，“今年天气好，麦子晒好扬好，都进囤了，也没感到多累！”
“我本来要请假回去的，可是公司临时有事，就没得回去！”子龙的话里有些愧疚。
“你回来不回来都一样！这一点活，还难不倒我！你安心工作就行！”老杨安慰道，挂了电话。他本来想和孙女说几句，可是他倾着身子实在不方便，再多撑一会儿，就要栽倒了。月娥看他那怪模样，一直在捂着嘴偷笑。
放下电话，老杨趁机用盆里的水洗了洗脚。月娥过来和他一起倒掉脏水。他便关心地问：“你不擦洗擦洗？”
月娥翻了他一眼说：“我洗不洗和你啥关系？别假关心人！”
老杨不说话，回身打开电视，坐在床上，叨起一支烟，神仙般地躺下来，身体各处的关节渐渐伸展开来，酸酸的，又分外舒服，这种滋味真是太享受了。
月娥到厨房里取来温水，坐在院子里悄悄擦洗着身子。月光洒在她身上，有些凉意。她抚摸着胸前的皮肤，再没有年轻时那样柔嫩光滑了。她下意识地朝周围看看，生怕有眼睛盯住她似的，却又暗笑起来，这一身老枯憷皮，连老杨都不正眼看，谁还会偷窥不成？
洗完后，她穿上儿媳买的那条马裤，露着两只干瘪的nai子进屋来，看到老杨已光着身子打起了呼噜，便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看来他着实累得不轻，刚才还在吹牛耍大刀，才一抹眼，居然睡着了。
她轻手轻脚地走到床边，坐在他身边，看着他那副不雅的形象，随手熄灭了灯，方扭脸看着电视里的节目，不久便眼皮发酸，睁都睁不开，却摸不到遥控器，只得下床关了电视，回转身手摸着床，竟碰到了老杨那长满荒草的命根子，吓得她一愣神，却俯下身来，竟丝毫没有任何感觉。她微微一叹，并不敢惊动他，侧身倒在他身边睡下来。
天亮时老杨醒来，看到自己光着身子，赶忙下床穿好衣服。月娥也坐起来。两人不声不响地打扫卫生。这几天只顾收麦子，院子里到处都堆满了杂物。
早饭后，老杨第一个赶到学校。今天有两节数学课，他要提前备课和批改作业。
在大门口，他碰到了孟庆贺，便点头笑笑。孟庆贺便问：“老杨，麦都收好了？”
“昨个才收好！你没回老家呀！”老杨乐意地回答。
“地早不种了！都给了我老二！”孟庆贺呵呵乐道，“种田没赚头，种不种也没啥亏的！我可不像校长，家里的几亩地还都找人种好。能弄几个屌钱？”
老杨早听说萧逸文一直种着老家的地，不过都是请人收种，没想到他离了婚，居然还要种！看来他手里也不怎么宽裕，不然怎么连种地那一点收入都不舍得丢呢？
到教学楼下，恰好碰到了萧逸文。两人打了招呼，老杨想问他家里的麦子收完没，却觉得是费话，便要上楼，萧逸文却叫住了他：“你前几天打电话的那个学生，现在来上学没？”
老杨听到这事，便道：“来了，昨个才来的！”
萧逸文没再追问，老杨蹬蹬上楼去了。
教室里仅有几个学生。老杨在教室门口看了一眼，直接打开办公室的门，进去备课和批改作业去了。
楼下，萧逸文与孟庆贺站在一块商量着事儿。最后萧逸文说：“你通知全体领导班子，后天下午五点开会，研究开学后的有关事宜！”
孟庆贺点点头上了楼，身后又传来问话：“昨天我不在这儿，有没有人缺课呀！”他回头说：“应该没有！大家都自觉，缺课现象基本没有！”
“好！就这样干！”萧逸文嘴上没说，心中却庆幸道，这帮子教师就是好管理，只要给他们施加一点压力，他们就会老老实实地干好活。他趋身来到车棚，钻进车向校外驶去。
老杨备了课，伸手批改作业。崔锋悄手悄脚地走进来。他想吓唬一下老杨，便移步到他身后，忽然大喊一声，果然唬得老杨一哆嗦。老杨扭头见是他，把脸一沉说：“你呀！我这一把老骨头被你吓坏了，你要负责的！”
“我负责？得了吧，用许站长的话说，你得后果自负！”崔锋拉条板凳坐下来笑道，“你如果吓坏了，就送你到精神病院去！”
老杨和他开玩笑，满脸狐疑道：“咋？啥喜事把你乐成这样？说来听听！”
崔锋无奈地说：“哪有咱的喜事？我们教个书，平平淡淡的，能有啥喜事？”
老杨见他诡秘的模样，摇摇头，仍是疑惑地说：“不会吧！你肯定有啥事，说吧，我不会坏你事的！”
崔锋便坚持道：“真没啥事？我是看你这么专心备课，感动得不得了，让你休息一下！”
老杨便放下笔道：“休息一下可以，倒是还得准备一下的！”
崔锋不解地问：“这教材你教大半辈子了，哪还用备？你呀，纯粹是自找苦吃！”
老杨便摇着头笑道：“崔主任，这话不该你说呀！不备课吧，你和校长天天要检查教案；真备了吧，你又这样说！我该咋办才让你满意呢？”
崔锋自知失言，便自我解嘲道：“别这样讲！老杨，你可是咱们蔡湖中学一面不倒的旗帜！你这样备课我赞成，可是你也得学会如何轻便地搞好教学呀”
老杨微微叹道：“说实话，我也真是自找苦吃！可是不这样也不中呀！如今这些题型千变万化，都是新东西，我不提前下点工夫，也怕课堂上出了洋相呀！”
“照你这么说，人家城里教私学的教师就没法干了！他们一天要上六七节课，跑两三个学校，哪有时间备课？不备就上不好啦！再说，像你这样备课批改作业，在城里教私学一天只能上两三节课，上哪儿还挣到钱？”崔锋大约是习惯了批评人，一通话让老杨分外感叹。在城里教私学的确不能这样备课和批作业，那必须靠多上课获取更多的经济薪水，否则教案写得再好再齐整也拿不了高工资。年前于珍苹回来转关系，有人问到她收入时，她笑着说，每学期期末可得五六千元的津贴，于勤便和孙阳又生了几天气；前两天许治春包着车回老家收麦子，老杨碰到了他，他掏出来的烟都是玉溪牌的。这便是城乡差别呀！但老杨还是苦笑着说：“你说的也有可能！城里学生的素质好，老师不用费多大劲的；况且有钱能使鬼推磨，教师干劲大呀！但你不知道，教师得的多，累得也够呛呀！”（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