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立在楼下的海涛看到阅卷老师一个个下楼而去，却不见王海平老师下来。他心急如焚，又担心立在此处太过招摇，便默默地来到一中大门口。时间已近七点，夕阳映红了整个校园。校门前挤满小吃摊贩们的敞蓬车，一股股诱人的香气弥漫开来。一群群学生围住摊贩们买这要那，甚是热闹。
此时王朝辉兴致勃勃地走出来。海涛上前一把拉住他，请他陪王海平老师一起吃饭。王朝辉听他一说便笑道：“你今晚就别想请到他了！他们阅卷组长今晚都受陈浩山邀请，刚才坐车出去过了。况且即使他没饭局，你想请他也不容易，一中二中教师的饭局平时都是提前一周安排好的，更何况他是校领导呢？”海涛不信，坚持要他一起陪同。王朝辉只得与他盯着过往的行人，仍迟迟不见王海平出来。海涛天真地认为，王朝辉与王海平曾是同事，应该有他的手机号，便问：“唉，王老师，你有没有他的手机号码？”王朝辉自嘲道：“我哪有他的号码？他那年调走后就没和咱联系过。你是他的得意弟子，我不能和你比呀！”海涛听他话里有话，便佯装朝校园里张望。王朝辉打住话，一会儿又说：“这样吧，涛子，我先去办个事，你如果等到了他，再给我打电话，不然就不要安排了！”海涛只得让他先回去了。
夕阳散尽，海涛仍没等到王海平，看来还是王朝辉说得对，便只好扫兴归家。影华正陪着凤荷看电视。他失落地倒在床上。影华问他晚饭咋吃。他便掏出三百元钱阅卷费，笑道：“给，这是几天的劳务费。你看着安排吧！”
影华眯嘴一笑道：“累这三四天，就得这几个钱呀？还不如我们呢？我听李华东说，每监考一节课按八元补贴，这四天整个算下来，每人可得二百多块呢！这监考比阅卷自由多了，在班中想走走，想坐坐，一点都不累人的！”
听她嫌少，海涛拉下来脸问：“你得的也不多呀！还嫌我的少？”
影华便说：“哪是嫌你得的少，分明是教育局不拿教师当人看。这大热的天，坐在那里不把屁股给捂出水泡才怪？结果给这两个辛苦费，收那么多考务费都用哪儿去了？”
海涛不吭声。凤荷看妈妈说话很激动，收起床上那几张钞票，就往储蓄罐里塞。海涛望见女儿这举止，不由笑道：“你看你看，你嫌少，有不嫌少的吗！”
影华忙去哄她道：“凤荷乖，这是爸爸的钱，咱们马上到外面吃饭呢。以后妈妈再给你多多的就是了！”
凤荷双脚在地上乱跺，口中嚷嚷道：“不，不，你现在就给，你现在就给！”
影华便从钱袋中摸出几只硬币，一个一个放到她手中。凤荷眼睛里放着晶亮的光，方才把三张老人头给了妈妈。
看看天色已暗，影华便建议到外面吃些小吃，顺便喝些凉啤。三人便赶到临近的地摊上要了两三个可吃的小菜，倒了一扎凉啤连吃带喝起来。
此时正当夏夜里最为热闹的销魂时刻。明亮的灯光把泉安城照得如同白昼，马路上车来人往，仿佛在提醒着小城近些年的变化。现在生活水平提高了，泉安人收入虽不高，但享受的品味倒不低，又加人气特旺，吃喝风很是流行。许多人懒得在家窝着，都爱到地摊上邀几位好友，吹着夜风，赏着夜景，喝着凉啤，侃着大山，不时长笑一声，有时再与朋友划上几拳一决高低，那更显得他外惬意和开心。于是，地摊生意好过大型餐饮酒店。每到傍晚，但见十字路口，街头巷尾，或者是靠近超市和校园旁边，尽是卖吃食的地摊。食客们不论时间多久，只要摊主不收摊，他们便一直吃下去。从傍晚一直到凌晨五点，地摊生意都是络绎不绝。有时碰到极善划拳的好事者，划拳之声赛过周边广场舞的音乐，周围竟围一大圈的人观看。也常有醉酒闹事大打出手的，看客们只远远地观看，却担心他们扔起的酒瓶砸到身上，而周边楼上的看客们却是大声撺掇着，却没人上前劝架，直到有人报案，警车鸣叫着警笛赶来，闹事的双方匆匆散去，看客们才遗憾地离开。
正喝着啤酒，海涛却见李华东带着两个年青人也到这个地摊上吃喝。他主动站起身喊道：“李主任，来，来，咱们一块喝！”
李华东也看到了他，过来说：“你看，你都吃了啦！我正要打电话告诉你呢，明天八点钟准时到校参加阅卷。三天必须拿下来呢！”
影华放好凤荷，也站起来看着旁边那两位年青人说：“我还来得及没告诉他呢！这两位是谁呀？”海涛却点头道：“知道了！我再要几个菜！大家一起吧！”
李华东道：“不啦！是我两个学生，在外上大学，放假回来碰到了，要喝几杯才尽兴！我们坐那边去，你就不要客气啦！”说完，他带着两个年青人向旁边的一个空桌上走去。海涛惊怪道：“就在一块碍什么？你客气个啥？”他便向老板娘要了一桶扎啤，送过去道：“李主任，这啤酒算我的，你们尽兴地喝吧！”
李华东不好再拒绝，便拉着他不放道：“那你不能走，你必须在这喝才行！”
另外两个年青人也附和说：“对，对，你不能走了！”
海涛只得对影华母女说：“你们快些吃吧！我陪李主任喝两杯！”
影华关心地说：“你别喝太多，你咋能喝过他们呀？”
海涛笑笑说：“不能喝，还不能陪说话吗？”
李华东对影华笑道：“咋，还怕海涛跟我学坏了不成？你放心好了，待会儿我把他送回去还不行吗？”
影华便陪着笑脸说：“好吧，好吧！我不问了，你们喝吧！”便与凤荷吃完饭，结清了饭钱与酒钱，向他们打个招呼，娘儿俩坐上三轮回家去了。
海涛陪着李华东一直喝到十一点多，四人共喝了一桶零三扎，李华东仍在兴头上，两个学生倒不愿再喝下去。海涛他看到其中那位文弱的年青人有些支持不住，也主张不能喝了。果然，饭还没上桌，那年青人就吐在了桌下。李华东这才心满意足地散伙了事。
回到家中，带着一身酒气的海涛洗了个凉水澡，躺在影华身边，发现她的脸拉得长长的，本来又弯又细的眉毛也显得极是难看。他莫名地将凤荷抱到旁边的小床上休息，用手扳着她往怀里靠。影华用手一摆，睁开眼睛嘟嚷道：“去，去，一身都是酒气，去找你的李主任吧！”
海涛听声音很刺耳，便道：“啥意思？连与人家喝杯酒的权利都剥夺了？”
影华本来对李华东看法不好，此时颇具讽刺地说：“看人家刚当上主任就想巴结不是？人家说了不和你一块喝，还硬搬桶酒上去。我都格不住你那脸！”说着话嘴噘得高高的。
原来她是埋怨他低三下四，海涛便大大咧咧地说：“那能有啥不可的？朋友喝酒谁还在乎这个？”
“你在乎人家，人家可不在乎你！”影华不知是话里有话还是气不打一处来，坐起来说道，“以前你如果多个心眼，也不至于什么都让人家给捞跑！”
海涛一听又是配职务的烂事儿，她倒还一直惦记在心上，看来女人天生小心眼。为了不至于吵起来，他便装醉一般忽然歪在她怀里，嘴一张一张地想往外吐东西。她吓得生怕吐在身上，赶忙拉他往床边一趴，拉过来垃圾桶放在他脸下面。
海涛装模做样地干呕一番，也没呕出什么东西，便闭着眼睛躺在床上不说话。影华又有话说了：“说你现事你还不承认！你和他们喝酒，你行吗？那个酒量还不服气，喝成这样回来作弄人怪有本事！”
海涛硬没接话。直到她熄了灯，轻轻地睡下，他便去摸她的大腿。她赌气地将他的手拔拉开去。他又去摸她的肚皮，又被她拔拉过去。他便哼起几句浪词来：“俏娘儿指定了杜康骂：你因何造下酒？醉倒我冤家！进门来一跤儿跌在奴怀下，那管人瞧见？幸遇俺丈夫不在家，贪色缠人的冤家也，把性命儿当做耍！”影华听他唱得蹊跷而又好笑，便怪道：“你真恶心人！喝成这样还不老实！在哪儿学得这种浪词儿？”
海涛忽又模拟女声说道：“得，再让你听两句：俊亲亲，奴爱你风情俏。动我心，遂我意，才与你相交。谁知你胆大像个活强盗，不管好和歹，进门就搂抱。撞见个人来也，亲亲，教我怎么好？”影华虽是奇怪，却激将他道：“唉，你为歌唱得像个太监，一点都不好听，没有一点阳刚味儿！歌词儿倒是顺口，倒不知在哪里学的？”海涛嘿嘿笑道：“得，让你这一说我全没戏了！不过，这些歌词儿倒真不错，以后让你看看也中！”影华便颇是讽刺地说：“我才不看你那些书呢！真正的好书你都不读了，像那本《瓦尔登湖》，你都读了吗？”海涛只得实话道：“那书你都没读，我哪有时间读呀！况且这些词儿的确不错，读一些也应该！”
见影华不再反驳，海涛便大胆起来……说来奇怪，这酒就色中宝贝，平时力不从心的他倒是劲头十足。影华也觉奇怪，只沉默着由他耍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