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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海涛从废纸桶里找到了记录本，破烂得不成样子。他翻开本子，开始对迟到的学生逐人登记。刚登记了三人，便有一个小个子男生带着哭腔说：“陈老师，别记我的名字好吗？”海涛认出是于运南班的高晓楠，这家伙最是猴精，一向爱惹事犯错，经常被于运南训得站在走道里不敢进班，学校里无人不知。海涛看他可怜兮兮，便说：“大家一视同仁，记人家的就得记你的。这次不记你，下次你还要迟到的！”便在本子上记了下来。高晓楠哭丧着脸边走边说：“唉，又两块钱没有了！”
此后便有几个学生走进来，海涛一看都是七（4）班的，便也记录在案。十几分钟后，再没学生进来了。他查查记录下来的学生，有七人是自己班的，这又得扣掉七分。他起身准备带两人去查班，脚步却站不稳。蔡雪茹却说：“你俩去吧！我在这里看着。”牛春晖则说：“查啥班呀？记得越多，班主任的钱都扣完了，还不都要罚学生？”听到两人都不想去查，海涛也觉得头脑不舒服，便泄气地说：“待会许校长或者萧校长来问，咱都说查过了！”两人点头同意。
正聊着，大门外传来狗叫声和车鸣声，是萧逸文的车开过来了。海涛示意蔡雪茹去开大门，她却低头摆弄衣襟装没看见。牛春晖只用纸巾擦眼镜片，也不抬头看外面。车鸣声和狗叫声越来越近，海涛只好趋身打开大门。萧逸文探出头问：“班级都查过了吗？”他点头道：“刚查过！”萧逸文缩回脑袋，开着车朝校内驶去。
回到值班室内，牛春晖呵呵笑道：“这孙主席的狗真有意思！以前那只狗听说被人毒死了，现在又养了一个，却和那只像一母同生，见到来往车辆就咬个不停，尤其是咱老一的车，那简直就像见了小偷小摸一般！”蔡雪茹跟着笑道：“仇富呀！这狗和人也一样，都是仇富！”海涛不便接话，只默默听着。
牛春晖便极想引海涛说话，凑上来神秘地问：“陈主任，咱老一那事咋儿处理的？”海涛疑惑地看着他，推却不知何事。蔡雪茹直截了当地说：“就是砸车的事，教育局没个说法吗？”海涛摇头道：“没打听。我也不知道细节。”蔡雪茹抿嘴道：“陈主任真逗，嘴封得够严！”海涛不想多解释，叹息道：“信不信由你。我现在是身在三界外，不在五行中。管他什么事，只要学生不出事，我就阿弥陀佛了！”
牛春晖倒有些憋不住，俏皮地说：“你看咱老大开车神气活现地跑来跑去，外界都说得很难听！想抄人家私学也没那样明目张胆的，狠狠心把咱学校办好，让远近学生都争着朝这儿来，也比亲自去抄强许多！这样做无异于缘木求鱼，适得其反。现在弄得丢人打家伙，我看心里也未必多舒坦！”蔡雪茹忙说：“你说得轻巧！他能会想着办好学也是个人儿了！”牛春晖调侃道：“是呀，是有些功成名就了，想摆摆谱，可惜强龙是永远压不过地头蛇的！”
海涛听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说得起劲，暗想这牛春晖与陆文豪同时大学毕业，也是中文专业，却因爱谈领导是非，只混个八年级政治课教，竟也改不了本性！此时上课铃声传来，他便对两人说：“你们先看着。我这一节上课，回头我再过来！”两人极不情愿地答应了。海涛到了班中一看，还好，除葛红艳外其他学生都到齐了。他打算下午开班会再和那些迟到的学生谈话，于是直入课题，晕头晕脑地开始上课。
一节课很快过去。下课铃刚过，广播响起：“各班主任，请到会议室召开紧急会议！”大家不敢怠慢，急匆匆奔到会议室。海涛担心萧逸文得知葛红艳一事，心有不安，抬头一看，萧逸文、许文发和孟庆贺三人已经进了会议室，便低眉顺眼地不敢看他们。
众人坐定后，萧逸文咳嗽两声道：“现在有一个紧要的工作要及时去办。下面由庆贺向大家安排一下。”
孟庆贺接着也咳嗽两声，憋足官腔道：“这事儿大家以前都办过，这一次要强调一下纪律原则。以前办理贫困生补贴时，不少班主任优亲厚友，有谁打个招呼，就把名额让给人家了，根本不考虑实际情况，造成了一些不良后果。这次我强调一下，哪个班的学生再到中心校反映分配不公平，你这个班主任是要负全责的。至于填写表格，大家务必把好关，贫困生家庭人均年收入不得超过七百八，否则就不合格。有些人真是笨了极点，几乎全班的贫困生的家庭收入都填一个数字，那你真二百五到家了！要知道，这种可能性根本不存在。今年再这样填写，就作废！名额分配是根据各班学生数，稍为倾斜到各年级实验班。表格发下去后，后天上午及时交来，我还得拿到县教育局审批。”他便开始发表格。萧逸文与许文发已走出会议室。海涛待领到表格，上课铃已响，他及时跑到值班室值班，已是人去室空，两位同事大约都上课去了。
刚坐下来，手机响起。他接过一听，是唐一一打来的，告诉他七（4）班的唐晓妮是她娘家堂妹，请他帮忙给个贫困照顾。他听着她嫣嫣的话语，不好拒绝，便答应了。刚把手机放下，手机又响了，还是唐一一的：“哦，我忘记了。你班里还有个学生叫姚守亮，是桂霞的娘家侄子。桂霞要我先和你讲一下，她怕是要忘了的。”海涛便很生气，然而这种状况也不好推辞，只得胡乱应承下来。本来七（4）班仅有八个贫困生名额，好家伙，让唐一一就安排了两个，剩下的六个名额还不有哪个教师想着呢。看来，他想要公平分配这些名额是不太可能的了。
果不出所料，上午放学到食堂吃饭，海涛遇到了老杨。老杨说家里没馒头了，想着食堂里新蒸的馒头好吃，来买几块钱的。他拎着馒头正要走，忽然想起什么事，附在海涛耳边小声地说：“你班里有个叫刘玉婷的女生，跟我有点小亲戚。是否可能给她留个照顾的名额？她爸妈离婚了，也应该符合照顾对象。”海涛心下不由一苦，却不便回绝，只得笑道：“杨老师，我班里的名额不多。我看着安排吧！”老杨忙使眼色道：“别担心！你手里名额不够，我和孟庆贺说说，再给你补充一个吗！”海涛没料到他有这能耐，干脆地说：“真的？那太好了，你可真得和他讲清楚，那样事情就好办多了！”老杨点头微笑着，拎着馒头骑上车走了。
下午上课前，老杨从班门前过，向坐在班里的海涛招招手。海涛会意地走出来问：“你问孟主席了吗？”他微笑着道：“打过电话了。他只说名额有限，但也答应了，需要你去拿！”海涛便为难地说：“你还是没说好。我去要他能给吗？”他打保票地说：“没事，你只管去要。他如果不给，我把我班的名额让给你一个。刘玉婷的确需要照顾。”看着杨老师的脸上有些赤红，海涛不便再说，便点头同意。
第一节是历史课，趁着牛春晖在值班室守着，海涛便去找孟庆贺。他敲门进来，却见孟庆贺慌里慌张地关闭了面前的电脑网页，他不禁暗笑，这孟庆贺一定是在偷看黄色网页。孟庆贺清楚他的来意，便说：“老杨打电话说他有一亲戚非常贫困，在你班里。你说你名额不够，让我多给你调解一个来。其实我手里名额是留给那些没照顾到的学生的，一旦有学生家长到中心校闹，以便及时调解，不然闹到上级那儿，我们可是很没面子的。”海涛点头顺着他说，最后还是强调名额太少，无法分配。孟庆贺见此，便从抽屉里抽出一份表格递给他说：“你万不可对他人说。不然的话，即便是你把表格送来了，我也没法子上报。”海涛发誓道：“一定，一定。这事我知道轻重。”说罢就要离开，孟庆贺却摆摆手没让他走，悄声说道：“涛子，我知道你电脑玩得熟，你看看这些视频怎么老打不开。”他便打开一个网页，只见上面都是动画的裸体男女。海涛一时语焉，回身关严了门。孟庆贺却坦然地说：“没事的，没人会到这里来！”
海涛坐下来仔细查看这个网站的窗口，点击了一个视频链接，发现要下载专用播放器，便按照提示下载安装好，再次点击重试，缓冲两分钟后，视频正常播出，尽是外国男女不堪入目的情爱场面。孟庆贺不由大喜，兴奋道：“管，管，到底是电脑高手。这东西我摆弄不好，看来还真得向你们年轻人学习学习。”海涛调笑道：“向我们学习不行呀！这上面的一招一式你都要深入贯彻好好学习学习了！”孟庄贺更是心花怒放，拍手道：“是，是，是，不学习赶不上时代的步伐了，哪还能与时俱进？”
最后，当海涛起身要走时，孟庆贺又拿出两份贫困生申请表交给他，郑重地说：“你回你们那村盖好公章，再交给我。不要填写，我留着备用。”海涛立即会意，接下表格后回值班室去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