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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当海涛感慨之时，他腰间的手机忽然响起，拿出一看，竟是赵奉宪打来的。他担心有私密话要说，忙躲过几人，到报栏后接听。原来赵奉宪得知他下午没课，要他一同下乡工作。海涛欲细问何事，又担心漏了风声，便委婉地问：“就我一人吗？”赵奉宪笑道：“哪止是你一人？还有我和孟主席呢！我们在校门口等你呢，有车，你快点来！”原来刚才众人只顾议论，哪知赵孟两人已乘车从旁经过。海涛不便再推辞，立即朝大门外走去。果然看到一辆五菱车停在那儿，孙家小狗绕着车子狂吠不止。他走上前去，孟庆贺打开车门，他侧身坐了上去，便听赵奉宪对司机说：“走，先到周大寨再说！”司机缓缓发动车子，向周大寨驶去。
周大寨小学建在荒田野地之中，占地十五六亩，几排红砖瓦房掩映在绿树丛中，分外显眼。车子开到学校大门前，但见几家卖文具兼卖零食的小商贩一字儿立在门外摆摊设点。赵奉宪下了车，冲他们喊道：“你们怎么还不听话？不是早就让你们撤了吗？你们卖的都是三无食品，出了安全事故可要负责任的！”一位头发斑白的老太太听到这话，以为是检查的来了，便惊慌地忙着收起摊子。另几个妇女却连看都不看他，依然守着摊位一动不动。孟庆贺晃着大个子走过来，几个妇女才侧脸看看他，同样不屑一顾。海涛看这情形，不由暗笑。赵奉宪摇头叹气，摆摆手带两人进了校园。但见十几株松柏立在大小不等的花圃中，给空荡的校园带来几分幽静；几声鸟鸣混合着老师讲课的声音在校园里回荡，烘托出特有的学习氛围。海涛暗自称赞周挺启管理有方，这种校园环境在农村小学中还是很不错的。
周挺启坐在校园西侧的办公室里，一眼瞥见三位钦差大驾光临，忙着跑将出来，握住赵奉宪的手不住地问好。此后引他们进办公室坐下，他脚不点地跑到门外的小卖部买烟买水，给每人递过一包烟和一瓶绿茶，笑嘻嘻地说：“三个领导早就该来我们学校了！我周挺启天天盼，夜夜盼，指望着和你们拉拉心肠呀！”孟庆贺大大咧咧地说：“周校长不要慌！今天是来办正事的，不是来喝酒的。”周挺启一拍胸脯道：“来做啥都行，但有一点必须说明，首先得弄两杯再谈工作！”他抬眼望望对面坐着的海涛，又道：“陈主任年青好酒量，今天可得赏个面子。”又转头对赵奉宪说：“至于赵主任，我是一辈子都不敢指望着喝过你了！但今天你咋样也得给面子，让咱表达表达一点心情！”
赵奉宪不听他表白，把手一挥道：“算了，你周校长的心意我们都理解！本来这学期是要下来检查作业教案的，由于这事那事的，也没来得及。但过不了多久，最迟到期终前后吧，中心校一定会来检查的，你那时有多大劲使多大劲，绝没人客气。今天下午我们得跑几个学校，咱不说外话，那个叫周伯元的家住在哪儿你总清楚吧？”
周挺启听出口音不对，点头道：“知道，但他家里没有人，只有一个老娘在家。他的儿子在县城读书，老婆在打零工照顾小孩。说来怪清苦的，周伯元带着那女孩跑了这两年，听说又生个孩子，他那一千多文的工资估计着也不够用的。他老婆回回见我都哭得流鼻涕，我作为邻居也只是惋惜，一点办法都没有！”
孟庆贺便愤恨地说：“这周伯元个孬熊真是长不成！人家一个黄花闺女就这样让他给糟蹋了！只图自己得劲舒服，不讲人家死活的家伙！连亲生儿子都不要了！这样的人就得处理到位，把他报上去停了工资，看他还敢不敢光想干好事儿？”
周挺启摇摇头道：“这事也不能光怪他！那个女孩在上小学时就老缠着他问这问那的。那妮子发育早，五年级就长成大人了。学校那时就传说周伯元长不成，可我不相信。直到那女孩到你们蔡湖上初中，还经常回我们学校里来玩。我听说周伯元背后给她拿钱花，曾经问过为啥。周伯元说是女孩父母把钱放在他这儿，让他帮忙看管。岂不知前年这妮子上了高中，两人竟在泉安租房住下。到出事时，据说那妮子已替他打了两三个孩子。听起来真寒心！我了解那女孩的秉性，很要强的。如果不是这事，上名牌大学是没跑的。她爹娘恼得这两年都没回来过，发誓说就算没生这个闺女！”孟庆贺便戏说道：“唉，古语说得好：‘妻不如妾，妾不如婢，婢不如妓，妓不如偷，偷得着不如偷不着。’我估计周伯元这孩子得了手，说不定还不成手，天天巴望着上洗头房洗脚城里快活呢！”
海涛听着几人议论，也只叹那女孩的悲苦。其实他也认得那女孩，姓李名宜楠，原在刘长海班里读书，身材并不甚好，只是容貌风流俊美，一双杏眼夺人心魄，成绩又极是突出，便惹得街上的小混混常来打扰。刘长海担心她出了事洗不清手，便让她父母留心看守。无奈她父母在外做生意，便委托周伯元常来看护，哪知周伯元竟是禽兽不如。海涛暗道，教育上频现教师诱骗女学生的事，实在太令当教师的同行们抬不起脸。这也是目前留守女孩最可怕的悲剧。网络时代不仅浪费了她们的青春年华，更让她们过早地成熟起来；在失去父母疼爱的日子里，一旦有人稍稍施以关爱，便会让她们萌生好感，而这种好感往往被色胆包天的教师加以利用和诱骗。从水莉莉到郁梅，再到眼前这个李宜楠，无不都是如此。他忽然想起了葛红艳，这个行为举止怪异的女孩如果是在其他班里，也许早就成为禽兽教师的牺牲品。他如今只能关心她的生活与成长，决不会更不可能做出令人不齿的事来。想到这儿，他出言道：“这次教育局清理吃空饷也是万不得已，象周伯元出事不在岗的不止他一个，全县应该还有不少！”
周挺启看看他，扭头问赵奉宪道：“你们看应该怎么办？我倒是很同情他的老婆孩子，但制度面前人人平等。只要你们说咋办，我立即能乱到位！”
赵奉宪无可奈何地说：“还能怎么办？我们见不到家人，只能通知他本人了。你手里该有他的号码，现在就打电话告诉他，我们来了，要立即处理到位。如果他明天，最迟后天能返校上课，事情可能还有转机。这就看他的态度行为了！”
周挺启明白最后一句话的含义，立刻拿出一个抄得密密麻麻、又十分脏兮兮的电话号码本，掏出手机到外面打电话去了。十几分钟后，他走进来说：“周伯元说了，今晚就乘火车回来，一定不让领导为难。只要中心校不上报处理他，他知道该咋办。”
赵奉宪正色道：“事到如今，不上报是不可能的。咱们教育局长都换人了，为这事，咱可不能出漏子！”他便暗示孟庆贺和海涛走人。周挺启千留万留，三人也没住下，告别了他便向秦营驶去。
在秦营，秦效文带三人来到秦朝东家。只见一座三层大楼的宅院，红墙蓝瓦分外富丽。秦效文说，秦朝东这些年做生意发了财，不仅在老家修起了这座大宅院，还在县城购有房产。此时恰好秦朝东回老家办事，开一辆北京现代正要离开，看到秦效文几人赶来，他还算识相，立即从车里拿出好烟，塞给四人一人一包，哭丧着脸说：“我得病都十几年了，哪能上班上课？况且我多少年都不摸教学了。如果非要让我上，秦校长可别嫌我上得不好呀！”
赵奉宪理直气壮地说：“这事我们可作不了主！现在正赶在风头上，你如果顶风作浪，出了事你一人扛，秦校长问不了的。领导的意思是，上也得上，不上也得上。待风声下去了，再看着办。我们不能单拿你开涮，全乡都一样，咱对事不对人。”
秦朝东还想争辩，却被孟庆贺拉到一边耳语几句，回来才老实地说：“好吧！我听赵主任的安排，明天我就回来上课。秦校长你把课给我安排好，别因为这事处理到你，我心里可不好受！”海涛忙笑道：“对，你这样办事还是有风格的。也不枉我们跑这一趟！”赵奉宪又讨好地说：“老秦，你年龄也大了，再过几年就退休了。这事也不能难为你，可你不能光抱个葫芦不开瓢！我不多说，对事不对人。好吧，咱们走！”
秦朝东点头哈腰，硬拉着他的手不松道：“现在天也不早了，我们一起去东头饭店喝几盅。那里的饭菜还不错，我得敬大家几杯！”
孟庆贺上前拉开他说：“得了，今天不是吃饭的时候。你有心情以后啥时候都可以表达！就今天不中！”秦朝东这才放手，望着三人坐上车走了，转过脸与效文说道：“走，他们不吃去个逑！论亲还是咱爷俩，今晚我请你！”秦效文呵呵笑着，摆摆手道：“俺也不敢吃你的东西！你就按他们说的办，我才能洗清手。算了，你该走就走吧，我不留你，我也得回学校去！”两人便都拍拍屁股一走了之。（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