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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三下午，坐在办公室里的何九丰正在听老杨汇报如何进一步提高复习班学生学习的积极性。王朝辉面色紧张地走进来。他第一时间从蔡政道那儿得知泉安县教育局局长韩流被隔离审查的消息，立即赶来向何九丰通报这个堪称泉安第一新闻的事件。
老杨听完此事，惊诧地看着两位领导。这件事无疑会对泉安教育产生不小的震荡，至于何人得利何人受损，他老杨是无需考虑的。王朝辉本以为何九丰听后定会大动干戈，为了以防万一，他一定会着手安排学校的各项事宜。但是何九丰很是镇定，脸上既无丝毫忧郁，也无任何喜色。静默，屋内是短时间的静默。这种静默与校园内学生们的喧哗极不协调。末了，何九丰缓缓地说：“朝辉，你也该到市里看看了！校长培训工作难道放这么长的假？到学校大楼交接时我再通知你回来。”王朝辉点头道：“我明天就去，离规定的日子还有一两天呢！交接仪式参加不参加都行，有你在就成了！”
何九丰没有回话，却心不在焉地对老杨说：“炳南，你的班要多盯！尤其是那几个成绩好的，像什么周童呀，千万要盯紧！不要在关键时掉链子，一定要保证明年中考不出问题！”
老杨郑重地点头道：“何校长请放心！周童除了偶尔缺几节课外，大毛病没有。其他几个也不错。至于男女生这呀那的，只要不过分，当老师的也不能管太宽了。就像葛杨和于秀丽，我提前知道也没用的。现在他们双方父母都同意了，准备着元旦办喜事呢！我算知道了，这种事不是随便管的。”
何九丰嘴角微微一撇道：“这些事可管可不管。因为是农村，学生年龄大一些，当老师就要灵活机动，具体情况具体对待。是花总要开，是瓜总要结果。谁都挡不住的！”
王朝辉也开玩笑地说：“别说这一代学生，过去老杨你上学时，我还听说你因为谈恋爱都被学校处分了呢！”
老杨明知是开玩笑，脸上还是泛些红晕，便争辩道：“就你会开我玩笑！哪有这事儿？俺那时哪像你们这些年青人，见了漂亮女生就像猫闻到了腥味，赶都赶不走呀！”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王朝辉的脸登时红了。何九丰的脸也热辣的，他担心两人再说下去对大家都没好处，便果断地说：“好了，快上课了！我去查查班，今天我值班！”便起身走了出去。王朝辉趁机又将对老杨说道：“老杨，我说的可都是真的！我听说，俺月娥嫂子到现在还和你闹呢！”边说边向外走，他情知在这事上无论怎样狡辩也没老杨实力强，便趁机溜走。老杨已经意识到刚才说走了嘴，便乐呵呵地看着他们俩像斗败的公鸡一样走出去，才起身回办公室。
何九丰双手背在身后，迈步走到各班门前。阳光穿过教室的窗户，柔柔地射在窗台上。天气渐凉，校园里落叶全无。冬天真的来了，许多学生都穿上了毛衣。复习班几个身姿丰美、常穿运动装的女生，此时穿上了冬装更显得丰满秀美。何九丰暗自观察着，心底痒痒着，云鹏个狗日的看上的那个女生不知在哪儿，如果这妮子能和自己亲热一下，倒不知是何滋味？正想着，水莉莉从对面教室里走出来，上身穿一件绿军装，下身着一条蓝涤纶裤子。她正回头向教室里看，转过来是满面光彩的笑意，像在和人打招呼。何九丰定睛一看，狗日的，这不是和讲台上的李云鹏打招呼吗？他心里“咯噔”一下，仿佛被刺了一针——云鹏实在太可恶了，要找个时间和他谈变了，不能再这般惯着他了。何九丰下决心要以校长的名义，同时还要以家长的名义，必须喝令他在这个节骨眼上不再胡搞。可是，该如何板下脸批评这个狗日的呢？如果他能听下去，那还好说；如果他拉下脸谁都不在乎，岂不是自找难看？是呀，有许多领导管不住下属，不只是手段不够高明，而是因为腰杆子硬不起来。说到底，何九丰当年蹚了一脚浑水，现在要指责别人哪能好开口下牙呀！所以他只能睁只眼闭只眼，让他们闹去，等到闹得不可收拾时，也就用不着他来指责了！
何九丰如此想着，上课铃就响了。打铃的是崔锋。嗯，你别看，这小子还真他妈的勤快！今天是他们俩共同值班，崔锋竟然主动去打铃。这个人又能干又懂人情，倒是值得培养！上个周结束了“普九”工作，蔡凤龙看了材料后赞不绝口。而今学校正需要这样的人来搞工作，像云鹏这样除了能吃能喝，就只会给人找麻烦丢面子，还真不能再重用下去。看来领导班子还真要动一动，各项工作才能有效地得到进一步的推动呀！
老杨挟一叠教学用书，左手拿一只粉笔盒，向复习班走来。他一眼瞥见何校长站在班门口，忙微笑着点头致意。何九丰也象征性地还礼，看着他气宇轩昂地迈进了复习班。
老杨向来不爱在课前与学生互道问候，因此省了不少的麻烦。其他教师却爱在课前严肃地大喊一声“上课”，然后举班皆惊地起立问候。这倒像军队首长下基层视察一般，让学生莫名地有种被压抑被歧视的感觉。何九丰对老杨的宽松管理虽不赞同，也不横加指责。别看他老杨不搞这些俗套，但课堂秩序还是极好的。他只要站到讲台上，用目光扫遍全班，稍停片刻，班内便安静下来，他便用皖西北极纯正的普通话向大家道：“请大家打开课本，翻到…页，今天我们要学习的是…章…节的内容！”所有学生都立刻进入到学习状态，根本不存在交头接耳的现象。
想到此处，何九丰不再看老杨进班上课的情景，而是转身离开了。
可是今天有些例外，老杨没让大家打开课本。他的目光落在了一个空位上，这个空位不是别人的，正是周童的。他人上哪儿去了？老杨不知道，班内的同学应该有知道的。今天才星期三，他不应该回家的，既然不回家就不该迟到，那么唯一的可能就是到朋友家去了，既然是到朋友家去了，那么要不多久他也许就会回来的。
老杨自信自己的推理无懈可击，便不动声色地又将全班扫描一次，然后开始授课。他安慰自己，周童不会出事儿的——刚才何校长还有关心他的事呢！
满以为不久周童就会到班听课，可是一直到老杨授课结束，也不见他及时赶来。老杨仍是镇静地布置作业，又等到下课铃声响起，再到于珍苹上完化学课，他进班去查看，仍不见周童的影子。他不由疑惑，这孩子上哪儿去了？竟不把学习当回事！考了第一名便把尾巴撅上了天，这怎么能行呢？
老杨找到代伟了解情况。他支支吾吾的说了半天，也没说清周童的去向。最后他才讲清，说初二年级的“孬儿”大概了解情况。老杨便让他找来“孬儿”，细细问来。“孬儿”有些口吃，一紧张便结巴得不得了，讲了好久才讲明白，原来上午一放学，周童就骑着自行车一溜烟地向校外去了，具体干啥他也不清楚。
老杨禁不住要骂娘了，他妈的，这孩子竟跟野了似的！一下午都不来上课，到底所干何事？连个招呼都不打！
看到老杨阴沉的脸，“孬儿”忙又补充道：“我，我听…我听烟…烟鬼子说，说上…上午…周童接了个…接了个电…电话，不…不知道…是不是…是不是那个打…打电话的人叫…叫走的！”
老杨没办法，便放两人回班，心中仍是忐忑，赶去找到了晓玉，问她知道不知道周童接的是谁的电话。
晓玉此时正卖东西，听到这引起问话，便摇摇头说：“我也没听清是谁打的。平时多是女生打电话找他，今儿是个男的。不知是啥事，只听周童说行，行，行的，就什么都不说了。”
老杨只好垂头丧气地回到办公室。牛子武见他神色不安，递来一根烟道：“咋啦？老杨，跟霜打的茄子一样！来，弄支烟打打气！”
老杨心不在焉地接过来，又心不在焉地在牛子武的火机上引着，深吸了一口道：“唉，周童这孩子真太让人操心！”
牛子武听出门道，笑着说：“他老子是大队书记，考学不考学无所谓，以后还不是接他老子的班？”
老杨摇摇头，没有理会，坐下来开始批改作业。他一旦批改作业，便忘了一切。批完作业，晚自习刚好开始，他又想起了这事儿，便进班去查看。
暮色布满了整个校园，教室里亮起两盏一百瓦的灯泡，学生们安静地坐着，许治春在班里走来踱去，时而低头看学生写作业，时而背着手抬头朝窗外凝望。老杨向他点了点头，便朝周童的位置看去，那个位置依然空着。老杨不由失望透顶，看来今晚周童是不会再回来了。他生气地回到办公室，暗自安慰着自己，只要周童不惹是非，那就不必担心。可是他隐隐约约地感到，周童肯定是办什么大事儿了，不然也不会缺一下午的课！至于是啥大事儿，他还无法确定，但至少不会是偷着喝点小酒、谈个恋爱这样的事儿。（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