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海涛打开寝室门的一刹那间，几粒烟火同时落地，随之而来的是一阵急促的踩踏声。屋内一片漆黑，借着窗户映射的亮光，只见几个人你推我攘的在踩着烟火。海涛厉声喊道：“哪几个？还不出来！”随后，他往墙壁上摸到了电灯开关，用手一按，屋内依然一片黑暗。原来正当自习时刻，寝室是不送电的。他只好退出来，站到院里的灯光下。屋内几人仍是你拉我扯，谁都不愿先走出来。他又厉声喊道：“再不出来，我进去揍你们了！”四人这才耷拉着脑袋慢腾腾地走出来。海涛抬头细看，正是张大虎四人，便恼怒道：“你们四个不进班上自习，竟还呆在这儿偷偷抽烟！你们仨不是都写了保证书吗？那你们看该怎么办？”
冯小聪立即争辩道：“陈老师，我没抽烟。是何云标硬拉我过来玩的！”
海涛斜眼看他一下，没有表态。何云标却举报道：“陈老师，冯小聪抽了。刚才他把烟把都扔到窗户外面去了！”海涛又想气又想笑，这些孩子真是掩藏不住心底的任何一丝妒嫉和不满。其实冯小聪个头虽不矮，却一向胆小怕事，所以才最先要洗清罪责，却不料被何云标视为叛徒，便率先揭发出来。海涛便扭脸对冯小聪道：“你抽没抽烟心里最清楚！用不着我找证据，你和他们在一块干不出啥好事，老实承认算了，不要再狡辩！”
冯小聪听得这话，脖子扭几扭，便低头不再诡辩。海涛又问道：“张大虎，你是头儿，你先说怎么办？”
张大虎惊慌地说：“陈老师，我不是头儿！今晚的烟是刘肖风买的，他如果不买，我早就忘记烟是啥味了！”刘肖风立即反击道：“不是我买的，是何云标拾到五块钱，让我去买的！”何云标听到这些，不敢抬脸看人，只等着听候处理。
海涛恨铁不成钢，痛恨地说：“张大虎，你不要狡辩，你是头儿就是头儿，不是也是。现在你得先说，应该咋办！”
张大虎摇晃着身体，慢吞吞地说：“罚钱吧！罚五块钱，我以后再不抽了！”海涛没料到他会这样要求处罚，只希望他能认识到错误，以后能改，罚款倒不起什么效果，反而会加剧他们的负担，毕竟他们手中的钱都是家长用来给他们吃饭的。然而事已至此，海涛只能顺水推舟道：“好，这你说的。回去立即把钱交到许晴晴那儿。下次再抽就送你回家，没有罚款这一说了！”
此后，他再问刘肖风与何云标二人，他们俩也愿意接受同样的处罚。当问到默不作声的冯小聪时，只听他像蝇子一样哼哼唧唧。海涛一句话也没听清，便又问道：“你大声点！别娘娘腔！”他方挺胸说道：“我干脆也罚五块钱吧！”这些孩子在接受处罚时大多愿意接受同等的处理，但海涛明白初犯与再犯应有所区别，便说：“好，你的五块钱算押金，下次再抽就算罚款不再退还！”
处理结束，海涛带四人回到班里。班内出奇的静，张大虎却像个英雄一样昂首挺胸走进去，屁股还没挨板凳，便从口袋里掏出五元钱递到许晴晴手里。许晴晴诧异地看看他，又看看陈老师，方掏出一个绿皮本子，翻开后在上面记下。
刘肖风和何云标却坐在那儿一动不动，他们并不愿立即交罚款。坐在他们身后的冯小聪从旁边唐晓妮手中借来五元钱交给许晴晴。海涛忙过去补充道，冯小聪的钱算是押金，让她在本子上注明清楚。
此时的刘肖风极不自装作在抽屉里翻了一通，却没找到钱。何云标倒不急不忙地坐在那儿，像任何事都没发生过一样。海涛摇摇头，看来若不督促，他们明天便会把这事丢得一干二净，便敦促道：“咋，你们俩咋不交？人家冯小聪初犯都主动交了，你们俩咋回事儿？”
刘肖风站起来嘟呶道：“老师，我明天交行不？我的钱可能被人偷走了。我下午放在抽屉里的钱，现在找不到了！”
海涛惊讶道：“咋，你的钱被偷了？那太有趣了，早也不偷晚也不偷，这小偷也太有眼色了吧！”
何云标也站起来说道：“陈老师，我的钱只够我这个周吃饭的，下个周我再交行不行？”
海涛看了他一眼，想说句责怪的话，却无从怪起，，只得说：“你那么会拾钱买烟抽，现在又在编圈套我！我看你和刘肖风会闹些罢了！但是，我必须一视同仁！这样罢，何云标把钱先借给刘肖风，你们俩把钱交上再说。明天没钱吃饭，再到我那儿或者其他同学那借得了。”听到这个处理结果，刘肖风暗自得意地一笑，幸亏没被他人发现。何云标却极不情愿地从口袋里掏出来钱，递给刘肖风五元。此后两人一前一后把钱交到许晴晴手中，又一前一后地回到座位上来。海涛看他们受气的样子，“扑哧”一声笑了，全班学生同时都笑起来。刘肖风红着脸乱道：“有啥好笑的？看你们以后就不犯错误！”何云标也不满地说：“哼，我再拾到钱，别再想赚我便宜了！”海涛不愿再批评他们，心底暗想，这些学生呀，毕竟太孩子气了！这样处理他们似乎不太公平，但眼下只能如此，不然他们是没有任何记性管住自己的。他想起李熬说过的话：“得天下之英才而教之，一乐也；得天下之蠢才而骂之，一乐也。”而今这些孩子到底是英才还是蠢才，他陈海涛尚不敢定论，教是教了，至于能不能乐得出来，那还真得讲究策略和心态，否则让他们气都气得吃不下饭了。
下课后，海涛站在走廊里看学生们来来往往奔跑。刘肖风从教室里走出来，看看周围没人，便过来小声地说：“陈老师，我告诉你一个秘密。你千万别说是我讲的！”海涛看出他有事告密，主动将身体向他移近，只听他小声嘟嚷着说：“葛红艳有相好的了！我听女生说，她都有了！”海涛却没听清，拿眼看着他问道：“啥都有了？都有了啥？”他却像鬼精一样跑开，口里说道：“我不给你讲了，讲了你要骂我的！”海涛便疑惑这是他们之间有矛盾，故意打个小报告，也没放心上。至于葛红艳有没有相好的，他心里倒是打了个小鼓。前一段时间她上网聊的那个网友，可能就是他们所认为的相好的。此时他看到葛红艳正呆在班里看书写作业，也没必要再去寻些她的不是，说不定一拉扯又都乱套起来。
第二节自习课，班内极为平静。海涛来回巡走，有时发现这个学生写字的姿势不对，便用手扶扶；有时看到现那个学生的作业写得潦草，便纠正几句。直到散自习后，他方想到还没吃晚饭，便到食堂里看看，有几个学生在吃夜宵，他便向牛子武要了一份稀饭和两个馒头，用竹筷夹了些咸菜，简单地吃了。此后又到寝室里查看一番，回到住处便躺下来休息。
刚躺下，手机突然响起来，他立马接听，是彭伊味打来来：“陈主任，你还不快到这儿来，有两个社会青年呆在你屋里不走，别弄出了事儿？”他心里一惊，立即穿衣下床，迅速跑到教师住宅区。彭伊味站在院门外，看到他过来，一把拉住他说：“你先别去，那两个小混混都是街上的坏孩子！别整出了乱子！”海涛心头砰砰乱跳，耳朵里嗡嗡作响，一时闹不清出了啥事。待平静下来，彭伊味细说道：“这两个小混混一个是冯天龙的侄子冯朝进，前年刚从这儿毕业，家里人管不了，交给冯天龙理料。他却仗着他叔是所长，在街上一呼百应，扯一帮小痞子干坏事儿。另一个是蔡政道的侄子，他爹是蔡政和，现在可是村书记。从前几天我就发现了他们，不过都在熄灯前走了。现在熄灯有好一会儿了，还缩在屋里说话。那葛红艳是你班的学生，也是你安排住在这儿的，你看咋办吧！”
海涛凝神静思，问道：“我进去让他们走，会出啥事吗？”彭伊味道：“谁敢讲呀！这两个熊孩子，虽都是这学校毕业的，但不知会不会说难听的。只是你要注意方式才行！”海涛搓了搓两手，手心里竟出了不少汗。他稳定一下情绪，心里想到，社会青年虽然难缠，但毕竟这是在学校，应该不会有啥事的。他便向彭伊味摆摆手说：“没事的！我进去看看，先让他们离开，有事儿明天再说！你在外面盯着，有啥情况再进去！”彭伊味点点头立在那儿。
海涛来到屋外，从窗户上看过去，果然有两个男青年坐在床沿上抽着烟，屋内满是烟雾；葛红艳和许晴晴站在一边，愣愣地不说话。海涛站在那儿好一会儿，手心里的汗一丝丝冒出来。他担心的事终于出现了，葛红艳果然与社会青年纠缠在一块，怕是还隐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可是，目前首先是把这两个男孩劝走。他理清的思路，便壮着胆上前扣门道：“许晴晴，你把门开开，我有事儿找你们！”
屋里似乎一阵慌乱，但很快静下来。许晴晴上前打开门，海涛抬眼朝屋内一看，葛红艳低着头不看人，坐在床沿上的一个大个男孩却站了起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