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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没等海涛说话，那大个男孩眼睛一亮道：“哦，是陈老师呀！”
海涛仔细审视着他，竟然是那年他刚回蔡湖接替孙阳那个班级的“猴王”蔡良海。这个蔡良海虽然有些势力，但在海涛任教的两年里还算老实听话，一直担任班级纪律班长。既然是蔡良海在此，海涛便有了主意，开口问道：“哦，是你呀！你们怎么这么晚了还在这儿，有啥事儿吗？”
蔡良海精明地看看身边那个男青年，将烟丢在地上用脚踩灭，对那人说道：“朝进，这是我陈老师！他没教过你，但也是你老师呀！”冯朝进忙站起来向海涛点头，也将烟丢地上踩灭道：“陈老师，我们没啥事！这就要走呢！”蔡良海便附和道：“陈老师，我知道葛红艳是你班的学生。她说有人欺负她，因为她和冯朝进有点亲戚，我们便来看看。没其他事的！”
海涛虽听着这些话是打掩护的，但看到两人还算诚恳，不便直言揭穿，便说：“你们不要过问学校的事，红艳有啥事有我来处理。你们毕竟是社会青年，不能插手学生内部的事。另外，葛红艳有啥事必须向我反映，不能乱找人来处理！”说罢，他盯住葛红艳，见她不敢抬头，便又看着蔡良海与冯朝进。
蔡良海识趣地说：“陈老师，那我们就把这事交给你了。朝进，咱们先回去吧！有陈老师在，红艳不会出事的！”冯朝进点头道：“好，我们走！陈老师，你在这儿，我们走了！”两人一前一后晃晃地走出屋来，看到彭伊味在门口立着，也不理他，又一人叨起了一支烟，烟火在夜幕中一明一暗地闪烁着，渐渐消失在远处。
屋内仅剩下三个人了。海涛看到葛红艳仍是低着头，便将许晴晴叫到外面。彭伊味也踱过来，站在一边听两人说话。
“这两人来这儿几次了？”海涛严厉地问。
“我就看到这一次。我也不知道。”许晴晴的声音有些发抖。
“他们什么事？”
“下自习时我上厕所去了，回来后就见他们已经来了。具体啥事，我也不清楚。”许晴晴用手擦着眼睛，她已吓得哭了。
“你不要害怕，有事我来撑着。葛红艳不争气，在社会上交这样的朋友，你应该早点告诉我。不然出了事可不得了！你们毕竟都是女孩子，要懂得防身防坏人。”海涛婆婆妈妈地说着，但又无法具体说明利害关系，只是含糊其辞地讲一通。许晴晴懂事地点着头，却禁不住抽噎。他便安慰道：“你不要哭！这与你无关，谁惹的事谁承担！你只管住自己就行，有什么事及时向我讲，不能等出了事再说！”说罢他进屋批评葛红艳道：“你葛红艳太不像话了，竟然带这样的人到学校里来。出了事你要负责任的！”
葛红艳已坐在床沿上，冷冷地看着地面，却嘴硬道：“不是我带来的，是他们自己来的。这事你咋不让看大门的管？倒怪我来！”
海涛没料到她还顶嘴，气愤地说：“你肯定有责任！是你的朋友，他们是来找你的，你跑都跑不掉！”
葛红艳不再顶嘴，只把脸高高抬起，朝天花板看着。海涛静静地看着她，却忽然间发现她的身材比前些日子似乎胖了一些。这个念头仅是一闪而过，他便以为是天气转凉，大家都在添加衣服，所以才会有这种错觉。随即又想起今晚这事儿，便生气地说：“葛红艳，我陈海涛对你已经够数了。你如果还不知悔改，我也无能为力。我这房屋给你们俩住，是想让你改正错误的。如果你还这样下去，我只能送你回家！”
葛红艳方低下头来，口中咕叽着：“回家有啥了不起？大不了我自动不上了！哼，还当我怪想上这个学哩！”海涛没与她争辩，担心她想不开做傻事，且待明天再作处理，便道：“算了，你以后不要再让他们来。下次再让我碰见，我会让派出所来把他们带走的。他们是社会青年，学校不允许他们来，尤其是夜晚！”
说完后，他走出去，看到许晴晴还站在那儿抹着眼泪，彭伊味已回屋休息去了。偌大的院子里，只有他们俩人。凉风吹来，一片沉寂，院内飘落的树叶和纸屑在灯光里翻飞。他小声安慰道：“别哭了，她不懂事，你要多操心！回屋休息去吧！”许晴晴转身进屋，海涛从窗户上看到葛红艳仍坐在床沿上，只得叹了一声，大步向外走去。当走到院门外时，忽听身后有人追来。他回头一看，是许晴晴，便挡住问道：“还有啥事？”
许晴晴立即停下来，将身体躲在阴影里，看着他，紧张得说不出话来。
等了好一会儿，才听她小声说：“我听外班的人说，红艳和街上的人成立了一个什么蝴蝶帮，有十来个人，专门打学校的人呢！”
刚刚缓下的心又紧张起来，看来葛红艳绝不是一个安分守已的孩子，竟然与人结成帮派，这可是最难纠缠的事儿。但海涛还是故作平静地说：“她想做什么就让她做吗！一点都不听话。除了这，你还听说什么没有？”
许晴晴站在那儿想了许久道：“没有了。她的事儿挺多，我也说不清楚。说了还怕她生气！可是又管不住她，你看该咋办？”
海涛沉思一下，眼下也不可能解决这些事儿，便道：“好，以后有啥事白天再说。千万注意她不要出了事！”许晴晴诚恳地点了点头，方扭身回去。海涛待她进了屋，这才迎着渐渐凄冷的夜风朝中心校办公室走去。
这一夜，他睡得昏昏沉沉，几乎所有的梦都围绕着班事展开。忽然是张大虎带着一帮学生在寝室里抽烟，竟烧着了被子，萧逸文在校会上指名道姓地批评海涛没有尽到当班主任的责任，他不服从批评，竟然大声顶撞起来；这事还没结束，周允又被葛红艳找的人打得流了鼻血，血流得满教室都是；他跑过去追找那两个青年，都跑得无影无踪，葛红艳却也被他们带走了……他在梦里歇斯底里地吼叫，却无人回应，最后便醒了过来。此后他再也难眠，看看天色渐明，他便起床来到操场上跑步。太阳还没升起来，深秋的早晨倒有几分寒意，落叶在操场上随风飘动，枯黄的草，像一床巨大的黄绒毯子。由于近阶段的校务较忙，再加上许多班主任都不愿带学生上早操，而且大多数学生离校很远，根本用不着上早操，许文发便没再提及他的早操计划。因此校园里一片沉寂，只听到食堂院内传来鼓风机转动的声响，一股菜香弥漫在周围，混合着凉丝丝的空气分外好闻。海涛方感到昏沉的头脑有了片刻的清醒和安宁。跑了两圈过后，身体渐渐出汗，寝室内外已有学生活动，他便回去洗漱一番，到食堂吃了早饭。此后，他立在班级门前，看学生进班上早读课。
葛红艳最后一个进班。她的头发没以前打理得那么整齐，好像是故意零乱不堪，却在头发上恰到好处地别着两只精致的发卡。海涛仅是抬眼看她一下，仍是思忖着如何扭转她的思想。他从窗户上瞥见她心不在焉地坐在位上，只顾用手打理头发，却不掏书来读。他下意识地掏出手机，拔通了葛国锋的号码。可是，一阵彩铃过后，传来的是无人接听的提示音。他又拔了一次，仍是如此。他禁不住摇摇头，看来她的父母都不寄希望于她了，不然，为何连教师打的电话都不接呢！这大清早的，不至于把手机放在家中，出门做活去了呀！
班内学生看到他一直站在班外，便装模做样地读起书来。在低缓的读书声中，有一个声音极是怪异，时高时低，时长时短，时快时慢。这是刘肖风在故意出怪腔，以便惹得大家去关注他。海涛本想进屋训他一下，但转念一想，如若再去管他，怕是这节晨读都无法安宁，便仍立在窗外，听着他怪异的读书声，似笑非笑，却还惦念着葛红艳的事，如何才能让她收心向学？这是目前最为紧要的事情。如若她只贪图玩乐，那么以前所有的付出都白费了。古语云：“精诚所致，金石为开。”他弄不清为何已付出足够的努力，却在她身上没任何的进展和转改呢？此时的他断然决定务必与她的父亲联系上，方能使她真正收心。于是，他又一次拔通葛国锋的手机，却仍是无人接听。
牛顿与马成也立在旁边的走道上叙话，两人不时朝他看看，颇是神秘地说着话。此时萧逸文开车驶进校园。他手握方向盘，远远地看到海涛拿着手机像一尊石像立在楼道中，窗户上却映出几个学生嬉笑玩闹的鬼脸。一看到萧逸文的车开过来，这几个调皮的学生便收起尊容，迅速地缩回去张嘴读书。萧逸文看到这幅情景极是生气，一边打方向盘转弯一边探出头喊道：“陈主任，陈主任，你人站在那儿有啥用呀？晨读不到班里去，你老站在那儿看个空气呀？”牛顿两人早就动如脱兔般微身进了班级。海涛听到这声斥责，仿佛从遥远的古代回到现实，一股冷气直冲脑门，他麻木地应道：“唉！”没敢作任何辩解，便回身走进班里，心口却是冰凉到了极点。（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