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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昏时分，海涛酒醒过来，梦中情形早忘了大半。恰巧影华从外归来，手里握着一款手机，望着他笑道：“看你多有功，睡了一下午，我还得给你买个手机。号码还是原来的，你可要小心，别一喝两盅又丢了——这可是两千多块！”海涛很是感动，起身抱住她说：“谢谢！谢谢！可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呀！”她放下手机，推开他道：“你别当了个校长就抖起来了！整天只知喝酒睡觉，啥都不问了！”他急忙陪笑道：“有事你只管吩咐，我听着呢！”影华脱去鞋子，朝床上一坐，拉过被子躺下说：“上个周妈给我一张支票，我转存一下，五万块。你是不是要还给你那同学？”经她一提，海涛方想起了这事儿，便道：“欠周童的钱有五六年了，咱也该给他了！”影华却说：“他如果打电话要，你再给。现在先存着，利息可不低呢！”海涛还欲解释，无奈这钱是她娘家给的，他还真当不了这个家，忽然想起学校开销急需发票和现金，便把这事儿向她一说。她犹豫再三道：“发票你不用愁，要多少我都能给你开来。现金你不要垫太多，最好是先报掉账再付给人家钱。如果你事事都垫着，花冒了可要你掏腰包的。”海涛一想是有道理，但总不能刚开始就欠人家的钱，发愁道：“我口袋里总该有个三五千块钱吧，不然工作也难开展呀！”影华笑着说：“你工资卡上不是有吗？这小钱还向我要，你这个校长白当了！”海涛取来工资卡看看，尚有两个月工资未动，便不再言语。
第二天海涛趁空到银行取来三千五百元钱，影华也找来几张空白发票，亲手教他如何填写。他一一学来，老担心开错了不好使用。影华让他明天回学校时骑上电瓶车，来回到蔡湖开会也方便一些。海涛却担心电量不够。她自信地说道：“我试过的，充一次至少够你回家的。你只要保持电量是满的，回家进城都不用担心。”想不到她考虑这么周到，海涛心底热热的。夜晚免不了亲热一番，却觉体力不支，腰下酸楚难挺，偏要坚持到底。影华见状，暗笑他外强中干，偏还要强作逞能。
周一天未全亮，海涛便起来，但见东天霞光初露，是个好天气，可是寒气逼人。他取出大衣倒穿身上，又戴上安全帽和手套，骑上电瓶车上了路。途经蔡湖，他总担心有人认出，便只顾低头骑车。不久赶到陈家庄，校门口已围满学生。他忙打开校门，将车子推进去，打开办公室，果然装修一新，洁白的墙面，崭新的吊顶，只是地面还是老砖铺成，高低不平，有些格格不入。陈玉贵闪身进来，递给他一张请假条。原来陈玉文已于今早赶往外地看病去了，六年级的课只能都交给海涛教了。海涛便问陈玉贵打隔墙与装修共花多少钱，陈玉贵默算一下，粗略估计得花四五千块。海涛掏出发票，让他签上经手，数给他三千现金道：“你先付着吧！哪紧顾哪，待账报了后再全部给他们。”陈玉贵欣喜道：“你比陈玉文利索多了。他都一个个把人找过来，一笔笔地对，仿佛我从中得了多少利似的。”海涛笑道：“既然安排你去做，不相信你哪行？再说了，我对这不熟，一个个都要去找，哪里跑得成？陈叔只要为公家办事，我不让你为难。”陈玉贵欢天喜地拿着书进班去了。他也不久留，拿起陈玉文桌上的书本，向六年级班走去。
六年级的学生对海涛已是熟悉，听说陈玉文校长请假看病去了，他们俱是高兴。原来他们都惧怕陈玉文的威严与管教，而今看到这个年轻教师教他们，个个喜出望外。海涛正式为他们上语文课，很快就完全掌握了班级状况。第二天下午王敏中赶来向他反映，说班中有四个学生从昨天就没来上学，听说是转到其他私学去了。海涛疑惑地问他：“这几个学生是不是被你批评了？”他摇头道：“我一般不批评人。这几人一向老实听话，我批评他们干什么？”海涛让他先上课，再了解些实际情况。刚打发他离开，陈玉贵也跑来反映，四年级的两名学生也转到私学去了。海涛皱眉道：“以前有没有这种事儿？”陈玉贵想一下说：“也有。尤其是前几年，时不时有学生转走。可是陈玉文只装老好人，不管不问！特别是年关前后，转到私学的学生更多。据说私学的老师都是趁春节到学生家里做工作，介绍他们这好那好，学生家长懂个屁！为了情面，就让小孩去他们那儿上学。咱们也问不了这事儿！”海涛不敢疏忽大意，急忙召集大家开会，要求各班认真做好学生思想稳定工作，不得再发生这样的事儿。同时，他又安排大家搬到刚隔开的两间办公室里办公，值日教师要负责检查和记录各班学生到校情况，以便及时掌握学生动向。大家没有异议，便将办公桌搬到新办公室里，此后多关心学生思想动态，一切井然有序。
趁李存河上课的空闲，海涛骑车赶到中心校找柳旭东报账。柳旭东翻开账本一看，告诉他上个周陈玉文刚报了账，另外刘校长安排的旗杆账也已报过，目前账面上只有两千多块钱可报。海涛顿时傻眼，便问能不能先倾斜点资金使用。柳旭东歪着脑袋笑道：“各学校的账目明摆在这儿，我咋可能给你倾斜？其他学校也都等着用钱，你如果花冒了，只有自己先垫着等明年再说。”海涛仔细查看一下账目，发现以前的开支多是修葺校舍和铺路所用，而且都是陈玉文亲手开具的发票，便不再交涉，拿着柳旭东给他的钱下楼去了。他很想找许文发叙叙这事，又觉不便，便去找刘本初，却见办公室紧锁着门。一打听，他才知县教育局组织各中心校校长外出考察学习去了，只得无功而返。
最终他还是给许文发打了电话，诉说了陈家庄小学的公用经费情况。许文发叹道：“我就知道陈玉文会这样搞，钱花完就花完了！年终我再与刘校长商谈，给你们倾斜一点。明年的事再等明年说，你只管好好干。”海涛听他说得也是无可奈何，虽然许了些甜头怕只是空头安慰，心下顿感无比失落。
周三天气转阴，北风冷飕飕地飘着雨星。刚上课校门口开来了一辆三轮车，原来是安装旗杆的。海涛将几人迎进院。他们自带工具和材料，问他旗杆安装到哪儿。海涛用脚步前后丈量一下，找到南北东西处的黄金分割处，点明位置让他们安装。他们中懂行的师傅道：“行，就这儿，既向阳又好看！”说罢便冒雨开始工作。海涛问他们吃饭没，他们说早就吃过了，今天必须安装两所学校的旗杆，不能耽误。他便不再理会，拿着书本上课去了。
下课后，一帮学生围过来看热闹，陈玉贵也走过来摸着旗杆与他们叙话。大约他套出了什么底细，此后便跑进办公室向海涛报告，那旗杆虽是铝合金做的，但无论如何也值不了一千八，顶多一千二左右，这当官的刚到蔡湖就知道捞钱，以后各小学的日子怕是更难过了。海涛勉强笑道：“咋办呢？钱在他们手上，咱们问不了。好歹还给咱办点事，就是不办事，还不先紧着让他们花？”他便骂起娘来，说刚开学那阵儿为了改水改厕，萧逸文从每个学校捞了不少钱。海涛明知是花绍武的人独揽了全县各学校的改水改厕工程，便摇头说道：“改水改厕的事我也知道一些，是教育局的领导安排的。中心校长虽能捞点儿好处，但大多的钱都让上面的人给赚了。中心校长就是想再多捞，怕也是没有那个本事！”陈玉贵方砸吧着嘴不再开骂，夹着书上班去了。
提到改水改厕，海涛便起身进了那几间厕所。虽是冬天，窝棚内的气味还是很浓。他前些日子进了厕所方便后就走，也没仔细查看，此时发现那些放水阀都已生锈，打开后水流甚小，根本冲不净便池里的粪便。这是因为水塔太小太低。他打算将水塔再抬高一些，水压高了就能冲干净了。然而这仍须花钱才能办妥，恐怕外人又要说闲话的，而且眼下又没钱可供支配，就只能这样将就着过了。
上课后下起了雨，那些工人师傅依然冒雨工作。海涛喊他们到办公室里避雨，他们并不停下，坚持着干下去。幸好雨不大，到了半晌午，天气又转晴了。他们已把旗杆立好，正在旗杆蹲位上砌砖头。海涛上前摸着那旗杆叹道：“这钱花到哪儿都好看。明个买一面五星红旗一挂，嗯，那才叫气魄呢！”那老师傅叮嘱他道：“校长，我们做好后，你可要看着学生别乱晃呀！”海涛点头道：“好的，你们放心就是了！”
正午放学时分，工人师傅们开着三轮车嘟嘟地走了。海涛连忙安排各班教师，告诫学生旗杆刚固定好，水泥还没凝固，让大家这些天不要靠近旗杆。这话还怪有效，放学后学生们虽好奇地望着旗杆，并没一个人走近。海涛站在大门前，目送着大家离开，心中很是愉快。（未完待续）